客栈的雄鸡报晓了,嘹亮的声音把谭小苦、蒋钰莹从梦中惊醒。 两人赶紧起床洗漱,不一会铃铛轻轻响起,谭小苦来到崖边放下软梯。 放软梯也是暗号,意思是上面的人需要有人上来。 银白元提着饭菜攀着软梯上来了:“小苦,有事吗?” “钰莹说她想去木洞村吃杨梅。”谭小苦从银白元手里接过篮子。 “今年你们运气好,往年这个时节杨梅早就扫脚了,木洞也确实值得一去,只是……最好还是等到明年再说吧。” “为什么?”谭小苦不解。 “昨天那个矮子和同伴吃了饭一早出门了,我派人在后面跟着,原来他们是去木洞吃杨梅,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呢。” 谭小苦泄气地看着蒋钰莹:“看来只有明年了。” 蒋家大院大门口鞭炮响起,蒋兴和率随从送客人回长沙。 鞭炮由三排路、上山桥、柳山路、和合街一直响到迎春亭。 鞭炮声停,曾府管家回身拱手:“蒋府亲家请回转。” “送君千里,终归一别,恕不远送。”蒋兴和亦拱手。 蒋兴和一行站在原地目送,直至长沙客人转了一道弯从视野里消失,他才如释重负地问旁边的李施烟:“罗国矮那边有消息吗?” 李施烟:“还没有,应该是这几天会有消息回来。” “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此话一点不假。”罗国矮说,“一年一度的杨梅盛宴就这样结束了。” “矮哥,有些品种迟的还没完,要不要给蒋老板捎带一点回去?” “好呀,连你都想到了。只是从靖州到都梁太远,不新鲜蒋老板不会吃。” “路上起码三天,有什么办法保鲜吗?” “有办法,连树枝一起采摘。” “嗯,这个办法好。”罗建成赞同。 罗国矮于是在镇上买了一担箩筐,一条扁担,去到果园连叶带果采了一担。 罗建成挑着担子走在前头,走了一程停下来问道:“矮哥,我们去哪,是直接回都梁?” “去望乡客栈住一晚,明早回都梁。” 谭小苦、蒋钰莹住在山顶上,屋子虽然不大,但活动场地不小。山上长满茂密的树木,既隐蔽,又凉快。还可以散步寻草药,杨梅更是唾手可得。 唯一的不好,是罗国矮的出现给这里的生活蒙上了阴影。谭小苦从大郎巷带来一套《全唐诗》,本想跟蒋钰莹一起好好读读,但是一想到那个像幽灵一样的罗国矮立即没有了心情。 为了不暴露目标,每天天未亮银白元送早餐过来,第二餐饭则要等到天黑之后——也就是说,整个白天只有谭小苦和蒋钰莹待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山顶上。 天渐渐黑了下来,饭点到了。谭小苦、蒋钰莹准时感到肚子饿了,两人开始期待银白元送饭过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今晚不知何故,银白元竟然迟迟没有来。半夜前,两人还在期待,外面稍有风吹草动都以为是银老板来了。 随着一二次的失望,他们不再抱幻想了,不得不认定,望乡客栈出来了。现在对谭小苦和蒋钰莹来说已经不是饥饿的问题,而是担心和不安。 谭小苦,蒋钰莹不知道是如何熬过这不眠之夜的,就在他们调整好心态面对未知的坏事时。次日上午九点多,房间里的铃铛才突然连贯地响起。 谭小苦条件反射似的放下软梯。 上来的是银白元,他第一句话问道:“你们饿昏了吧?” “没事,钰莹可能有点不适应。”谭小苦从银白元手里接过饭递给蒋钰莹。 “我也不饿,有杨梅充饥。”蒋钰莹嘴上这样说,接过饭忍不住马上开吃,一点也不顾上千金小姐的拎持。 “出现了一点小情况,怕暴露这里不敢贸然过来。” “是罗国矮回来了?”谭小苦猜测道。 “是的,他们昨天下午回到店里,还挑了一担箩筐。” “挑了箩筐?他们挑箩筐干什么?” “箩里装着一些带枝叶的杨梅,估计是放在路上吃的。那个矮子一回来表现得很不安份,青天白日多次来柴房这边。” “他来柴房干什么?” 银白元:“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特别是半夜那次还挑着箩筐进去了。” “他挑着箩筐去柴房?这就奇怪了……”谭小苦不解。 “确实很奇怪。” 谭小苦:“他们走了吗?” 银白说:“刚刚走。走了我才敢来你们这里。” 太阳很毒,罗建成挑着担子走在前头,罗国矮空着手跟在他身后。 罗建成换又了一次肩,罗国矮趁机从箩里取了一枝杨梅,吃完果实顺手把空枝放回到箩里。 “矮哥,我觉得今天的担子比昨天重了很多。”罗建成换回另一个肩。 “不会吧,一样的。”罗国矮又从箩里取了一枝杨梅。 “崽哄你,真的是重了很多。” “不……不会……”罗国矮进入口里的杨梅太大,把他噎住了。 “矮哥我累得快顶不住了,前面有棵树我想歇一歇。” “嗯……唔……” 罗国矮只顾自己偷吃杨梅。到了前面的古树下,罗建成放下担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立即又回弹起来,咧着嘴叫道:“”哎哟好烫,我的屁股烧糊了!” 罗国矮:“这叫‘人穷无亲,树瘦无荫’,看看你坐的什么土方。” 罗建成抬起头,发现古树虽然大,但已经枯萎,没有多少枝叶了:“是呢,我穷,连树木都欺侮我!”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坐的地方是你自己挑的,与树木何干呢?” “矮哥你说对了,这就是运气,一旦运气不好,连坐的地方都是错呢!” “这哪里运气,对你来说应该是缺志气吧。古人说,天无一月雨,人无一世穷,山无四季青,命无一世苦。富,买不了太阳不下山。穷,不一定日后没江山。穷不长脚,富不扎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活出骨气,加油努力,只要不死总会有出头之日。” “道理一套一套的,矮哥,我服了你了你。” “走吧,这里不是歇脚之地,再走一程前面有一口井,那里的树才好躲荫。” 罗建成只好挑着担子继续前行。 走了一程路,视野出现一棵树荫如盖的千年古柏,走近一看,果然是水井,而且还有供路人舀水的竹勺。 罗建成放下担子冲到井边趴下去一阵牛饮,解了渴,他顺手从井里打满一大勺水要往箩里浇。 “你想干什么?!”罗国矮眼尖,看到后冲过来抬手打飞罗建成手里的竹勺。 “给杨梅浇水啊,这样才保鲜。”罗建成一脸的不解。 “保鲜你个头!”罗国矮拾起竹勺边骂边走向水井,喝完水也不回来,钻进树林里去了。 罗建成觉得罗国矮的表现很奇怪,他忍不住打量箩筐,这一瞅不打紧,竟然发现杨梅枝都是空的,再往下一翻——箩筐底下全是粗纸。 他这才明白罗国矮为何不让他往箩里浇水。 屙完屎的罗国矮从树林里出来,罗建成问道:“矮哥,箩里的杨梅只见空枝叶没有果实呢!” “是吗?我没注意……” “是你吃了罢……” “你说是我吃了,就算是吧,反正杨梅是用来吃的。” “不是说好送给蒋老板的吗?” “你个蠢货,送杨梅给他,不等于向他承认我们来靖州就是为了吃杨梅的?” “是了,矮哥我现在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你这趟来靖州,为的就是吃杨梅。” “嘿嘿,算你说对了。” 蒋兴和在花园里赏花,眼下开得最旺的是绣球花。看着这些花,他情不自禁想起往日每当太阳落山之后,钰莹总是来到花园给花木除草、捉虫。 若不是谭小苦把她拐走,现在应该也会来花园玩耍,父女俩有说有笑,那真是一幅多么美妙的人伦图景啊。想到这些,他内心对谭小苦有了更深层的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