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走后,她握着父亲的手,等着医生来。顾之秋抬起一只手,指着对面的一处,想要说些什么。 顾槿落看看他指的方向,凑近问道:“爸爸,你想说什么?” “我想……去看看……你母亲。”他虚弱地发出颤颤巍巍地声音,顾槿落忽地落下泪来,抹掉眼泪,跟她说道:“爸爸,今天太晚了,我们养好病再去好不好?” 他笑笑,不再说话。佣人端来一碗燕窝粥,她用勺子试过温度,看着又觉得不行,用棉签给他稍微喂点水,吩咐佣人:“准备点黄芪鸡茸粥。” 佣人收到吩咐又退了出去,管家请来安德医生,安德医生检查过后,拉着她到房间外的沙发凳上,只是摇头。 “我能问问原因吗?”顾槿落只觉得蹊跷,明明在京华时还好好地,平时电话里也没见他说,突然之间病危,那个三伯母还住在家里,更让人觉得可疑。 “有很多因素,可能是心情,也有可能是药物剂量,而且据我了解,顾老先生并没有按时服药。”安德医生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他一直负责给顾之秋开药。 她点点头,叫来管家,让人把医生送回去。 “小姐,本杰明医生到了。”佣人站在房间门口,小声汇报。 “快请进来。”她大概也明白,父亲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本杰明医生一通检查后,跟她说:“顾小姐,顾老先生这个病是心病,他能坚持这么多年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的心情能好起来。” 她起初以为安德医生被三伯母收买,所以没有说实话,如今听本杰明也这么说,她彻底没有信心,眼泪决堤而出。 摆摆手让管家把人送出去,趴在父亲床边哭。 顾之秋抬起手摸摸她的头,她抬起头看着父亲,哭着说:“爸爸……” 第二天早上,她推着轮椅把父亲送到母亲坟前,顾之秋睁开眼睛,对着自己老婆的遗照,满眼柔情,人也有了力气。 “素娴,女儿长大了,她在京华给自己找了个夫君,我的任务也该完成了。”这句话用掉他太多力气,他要缓上很久。 “爸爸,你还没看到我成婚,你还会有外孙,还有很多事要做的。”顾槿落心里仍是难过,即便对这个父亲有诸多怨言,但这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顾之秋看着蹲在身边的女儿,摸摸她的头说:“落落,你跟你母亲真是越来越像了。” “爸爸,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或者我们到美国、到英国找更好的医生都可以的。”她觉得总会有办法的。 顾之秋扯出一丝笑容来,对着坟前的照片说:“落落,爸爸知道,是爸爸不想治,我就是想快点去见见你妈妈。” 从来都是如此,对于这个女儿,他只有看到自己老婆的影子时才能忽略她母亲因她而死。 “你总是这样,从来没有替我想过。”顾槿落对这个母亲没有什么印象,唯有这张遗照,还有多年来的怨怼。 “爸爸想跟你妈妈好好说会儿话。”顾之秋已经做好准备,原来就打算等她的婚事定下来后就差不多了。 顾槿落独自蹲在榕树下,瑶儿站到她身后,轻声问道:“落落,没关系,想哭就哭吧。” 她看看瑶儿,没说话。 下午,她把管家找来,问他拿来佣人的资料,一个个翻阅,管家似有些紧张,问道:“小姐,这些佣人朗少爷都看过的。” “朗少爷?”她只知道父亲有很多事交给哥哥做,但是没想到家里的事也都交给他。 “哎呀,落落回来了,让二伯好好看看。”门口传来二伯的声音,他年事已高,走路也要拄拐杖,这个家,大概只有这个二伯最喜欢她了。 “二伯,你怎么来了?落儿应该去看您的。”她赶紧站起来扶他到沙发上坐下。 二伯看着茶几上的资料,又看看自己侄女,柱着拐杖说:“你父亲身体怎么样?” “昨夜找医生来看过了,今日早上又去瞧了母亲,午饭多吃了些,药也有好好吃,若是能长此以往,应该会好的。”她在佣人资料上逐个标记。 “之秋啊,还是对你母亲念念不忘。落儿啊,你有没有做好什么打算?”这个顾二伯对自己侄女担心的很。 她埋头看着资料,没听明白这个二伯在说什么:“什么什么打算?” “这顾家家大业大,你说什么打算?朗儿也没跟你一块儿回来啊?”顾二伯四处瞧瞧,来这么久,也没见顾朗下来迎他。 “京华的军火生意还在忙,估计是抽不开身。”她抬眼看着站在一旁的管家,管家退了出去,她又对着二伯说:“二伯,这个三伯母怎么住到这顾家花园来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个三伯母,司马昭之心 路人皆知啊,所以你也要早做打算,还有你那两个不争气的哥哥,都要小心。” “爸爸没想让我继承家里的生意。”说起这个,父亲到底介意她是个女儿家。 “你呀,出趟国回来,怎么还更迂腐起来了?你父亲从小就让你独立,这会儿倒忌惮起他来了。” “二伯的意思是让我争?但爸爸应该有自己的打算,而且还有朗哥哥,我的主要任务啊还是要把爸爸照顾好。” “那你把这些东西翻出来干什么?不就是信不过你朗哥哥?” “二伯,父亲最重家人和睦,不可胡说。”她现在没办法相信任何一个姓顾的,也不好与他们闹翻脸。 “你不但要小心你这个三伯母,还得小心你二伯的那两个逆子,如果真有什么事,记得来找你这个二伯,二伯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顾二伯从小看着她长大,知道她受过的那些苦,对于自己的那两个逆子,只恨自己怎么没能生出个女儿来。 晚上顾之秋睡着后,顾槿落回到苏瑶儿房里,跟她聊天。 “落落,你在安江跟在京华时完全不一样,在这儿你受过很多苦对不对?” 顾槿落趴在那张床上,自己跟自己下国际象棋。 “明日我让医生来给你检查检查,孩子出生是不是要准备很多东西?明日你找那个贴身丫头一块儿去买点,挂在顾家账上就好。” “来安江前,纪怀给了我不少钱,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自己。”瑶儿坐在梳妆台前梳着头发。 “爸爸还在,不着急。”只要父亲尚在人世,她就有依靠。 “这时候纪怀和叶将军在就好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我父亲还在呢。” “你说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写信来呢?” “想你家先生了?也是,怀着孕,总是希望自家先生能陪着的。哎,瑶儿,你真的没想过嫁进杨家吗?” “我只想着孩子能平安生下来就好。” “生下来之后呢?你不嫁,杨霖难道就不娶吗?等他真娶了,你和孩子怎么办?难不成你真要弹琵琶养活孩子吗?” “纪怀不会不管我们的,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也能找工作养活孩子。” “你!瑶儿,靠人不如靠己,杨霖我或许不了解,但是你总要为自己打算。” 回到书房,她把那些要踢走的佣人资料挑出来,又看着老管家给她送来的资料,替换掉这批佣人,顾朗估计会有什么想法,但是他要是争遗产,公司里的股东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早上,她把佣人集中起来,说:“父亲这个状况,大家也都看到了,以防万一,我就不留大家了,准备了些遣散费,大家好聚好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