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拜访一下于今言,”女人说。 孟如长吃了一惊。 “一个人无故失踪,不管是谁,总要有个解释。” 孟如长连连摇头,“于今言凭什么向你解释?娘子,你来拜祭阿姐,我已经很感激你,你和她jiāo情一场,这样也够了。你们女人——” 女人淡淡一笑。 孟如长自知失言,尴尬地说:“我的意思是,为这种陈年的事情,嗨,我不想你惹上麻烦。你可知道,和于今言jiāo往的,都是第一流的人物——就算你住在山里,你不会没听说过天下剑首白云剑、天下刀尊流水刀?” “我听说过。” 孟如长“嘿”的一笑,说:“当年白云剑叶平安也是归川门的座上宾,听说流水刀且惜愁在归川刀前一样要礼让三分。我是替你着想,你不必为我阿姐一个无名女娘,去碰那种硬钉子。” “令姐不是无名之人。” “什么?” 女人说:“我知道她叫孟如chūn。” 孟如长一愣。 “我的话,娘子没听明白?” “我听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于今言是什么人?” 女人又不语。 但孟如长能觉察到,她的沉默并不是听从。孟如长也不知为什么,隐隐升起一丝恼怒,暗想这个女人真是不识好歹。 “看来娘子你也是执拗之人,请教,不知娘子师承何处?” “我姓且。” 孟如长点点头。然而不知怎的,他的一颗心陡然又紧起,好像此刻有个看不见的人,提着一把看不见的刀,刺了他一下。且姓虽不常见,但世上姓且的人只怕千千万万。他这样想着,却开始不受控制地眨起眼,“你说……你说你姓什么?” “就是你想的那个人。”女人说。 她没有再说话,天下起雪来。 第2章 归川门主 当了多年掌门,于今言已经很清楚,江湖上有哪些人值得结jiāo,又有哪些人应该殷勤对待。每年一过霜降,归川门的请柬便下到四处,于掌门把各方朋友陆续邀来,在西湖边一所质朴有趣的别墅里,相会饮酒、议论江湖。 在这些值得结jiāo的人当中,其中又有一位,特别重要。 他住得最近,就在城外净慈寺后的南屏山上;他早已不再用刀,但于今言知道,当今世上,除了那位不问江湖、谁都抓不到的天下刀尊,很难有人再与他并肩。江湖传言,天下刀尊独来独往,只有与他,jiāo谊很深。 于今言每年都请他,他没有来过。 于今言并不介意,像这样的人,他一向肯放下身段。于是每年第一场雪后,于今言都会亲自上南屏山登门拜访。那人素来随和,也会请他喝一盏茶,寒暄一场。 于今言觉得这样也够了。人间大多数jiāo情其实无非如此:每年一会,闲话几声,办起事来给几分面子,说出去就是好朋友了——哪有那么多沥胆披肝的故事?他想他堂堂归川门之主,那个人多少也当他是个朋友吧。 昨天又下过雪。一夜之后,天地素净。 于今言出了城。南屏山脚下,他命手下等着,独自拾级上山。没多久便见两间房屋,黑瓦落满白雪,一顶竹亭之中,炉烧得正好——果然有人坐在炉前煮茶看雪。 杜西洲通常是一个人。 但今天不是。 另外有一个女人坐在旁边,苍色布裙,简朴的木簪,家常装扮,正垂眸看着水沸。于今言不禁有点意外,这是杜西洲的朋友?他没听说杜西洲何时有了……家眷? 主人站了起来,向来客笑道:“噫,于掌门。” “杜先生久违。”于今言笑道。 杜西洲哈哈一笑,做了个请进的姿势,“于掌门来得好,我正在等于掌门。” 于今言一听,很是舒坦,笑道:“哪敢让主人久等?我想念杜先生的茶了。” “请坐,待我奉茶一杯。”杜西洲微笑说,“不止我,我的这位朋友也在等于掌门。” 于今言视线转向女人。 这女子并未起身,仍然默不作声,只抬起眼睛看他,颔首算作致意。 于今言一哂,江湖上倨傲的人见得多了,杜西洲的面子他总要给。于今言不动声色抬脚走进竹亭,忽略那毫无礼数的女人,问杜西洲道:“这位娘子在等我?” 杜西洲笑着说:“我猜于掌门今天要来,让她等一会;你如果不来,只怕她坐不住,要上门去了。” “哦?”于今言笑道,“幸好我来了?娘子贸然一访,万一我手下粗人怠慢了娘子,可就失礼了。” 杜西洲哈哈一笑:“这倒不会。” “不会?” “她嘛……”杜西洲说。 于今言又看了女人一眼。 她仍没开口,仿佛很耐心地听着他们寒暄。可于今言觉得,她似乎又不在意他们在寒暄;她只是等着,仿佛说话要找一个恰当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