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飞》　　 陈言/文　　 第二十章花重楼　　 ※※※　　 青灯神尼离开内卫府，到了五凤楼，洛阳百姓夹道欢迎，彩声雷动！自不必说。他辞别了众位乡亲回到花重楼在二楼用餐，点了一碟热菜，一壶美酒，斟了一碗小酌，忽见酒色浑浊，旋即知道被人下了药，浓忖：“掌柜不怀好意，看我耍他。”不动声色，一饮而尽。须臾，望后仰倒，虚闭双眼，看着女掌柜上了二楼，云鬓如雾，香腮胜雪，正是那位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小娘子。小婢侍候身旁，白襦蓝裙，芙蓉如面柳如眉，却是荒庵上香的牡丹：“林三十娘，都办好啦！纵然其有屠龙神力，还不是照样被浑色酒放倒。”　　 掌柜林三十娘语声淡淡，指如寒冰：“捆了。”身后跳出红脸汉子，正是那个多嘴的跑堂，带着两个杂役，脸颊绿油油的甚是怕人，上前扛抬唐玉佛，哪里扛得动？直挺挺躺在地下似有千百斤重。牡丹喝在一边：“蠢汉！平日里只会吃饭喝酒，全没些用。”　　 林三十娘鉴貌辨色，低眉浅笑：“师太也别装了，赶紧起来吧！”　　 唐玉佛微微一笑，把酒逼出胃袋，喷在一名杂役脸上。另外一名杂役大怒！抄起钢刀，咬牙切齿地猛砍，狠辣无比！唐玉佛翻身而起，鲤鱼打挺，顺势躲过闪耀青光，“龙爪功”拿住腕脉。铁指开砖如泥，搓石成粉。那名杂役疼痛难禁，钢刀拿捏不住，当啷一声落地，火星四溅。唐玉佛欺身而进，钳住下颌，将整个一壶浑色酒悉数倾入嘴里：“你给我酒里加料啦？投毒没用，奈何不了我。”　　 “手下留情！”　　 “滚吧！”唐玉佛扔开杂役，旁若无人地坐在桌旁：“给我换壶干净酒来？”　　 牡丹奉上真正的浮蚁酒，唐玉佛这才满意：“好酒！这酒香美，给我来碗羊肉汤。”　　 林三十娘来到对面坐下：“正式认识一下，花重楼林芷若见过神尼。”　　 唐玉佛打量四周，顾盼流星：“这间酒楼是你的产业？”掌柜居然是美貌小娘子！由此可见，唐代女性地位确实很高。　　 “老板另有其人，贱妾只是帮忙打理。”　　 “贫尼听过花萼相辉楼。”唐玉佛想要看看对方到底搞什么花样，胸有惊雷，面如平湖：“花重楼，首次听闻。”　　 “总店确实在长安，这里算是分店，回馈洛阳客人。”　　 唐玉佛脱口而出：“连锁店？”　　 牡丹好奇地问：“连锁店是什么呀？”　　 “连锁店就是卖锁的。”唐玉佛逗了逗这个大唐萌妹子。　　 牡丹张大嘴巴作可爱状：“我们不卖锁。”　　 扑哧一声，唐玉佛笑出声来。　　 林芷若把话题拉扯回来，但是有所保留，遮遮掩掩：“那日前往大荒庵烧香，今儿师太亲自登门，花重楼蓬荜生辉！”　　 “我们还动了手。”唐玉佛指指她的红色披帛：“包扎伤口，忘啦？”　　 “当时罩了黄金面具，那可不算见面。”林芷若强行狡辩，脸色一寒：“你不也装扮成了尼姑么？”　　 唐玉佛乔装神尼，便是聪明如晁衡、李白之流都没看出破绽。林芷若居然戳穿这张画皮，也就只有她一人而已！看来把这小娘子想简单了。唐玉佛吹吹酒上泡沫，如同绿蚁：“林三十娘如何得知？”　　 “装什么呢？”林芷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登徒子。”　　 “此话从何谈起？”　　 “一个大男人跑去荒无人烟的尼姑庵，脱光衣服，赤身裸体，藏身菩萨羊脂玉瓶偷窥上香女施主，此后扮作神尼招摇撞骗，不是色中恶鬼是什么？”　　 唐玉佛着实冤枉，欲待告之真相：他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到了大荒庵，并非不想穿衣服，而是根本带不过来，只能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可是这个脑洞实在太大！大到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太白如此浪漫的人物都解释了半天，何况林三十娘？解除误会只怕难于登天。　　 那日菩萨顶切磋武功，林芷若一对手戟败在唐玉佛杖下不是对手，受伤尚未恢复，这身打扮也是文斗而非武斗，可是仍然不是对手，眼中跳着火焰：“柳风，柳云，上！”两个杂役接到命令，再次拔刀而出。　　 “别动！”唐玉佛出言提醒：“再动你就没救啦！”　　 柳氏昆仲互望一眼，一个挥刀从上而下猛剁，一个刀锋自下而上反劈。两口柳叶刀相互呼应，青光交织，企图锁死敌人。唐玉佛若无其事，只顾品尝美酒。果不其然，两个杂役走了两步，脚下一软，麻翻在地，再也不能动弹。“浑色酒”威力，由此可见一斑。　　 林芷若满脸沮丧，再次下令：“桃夭，杀了他！”跑堂闻言，刷刷刷连劈三掌。唐玉佛只能暂时离席，顺手扔出酒碗。桃夭身子略侧，避开暗器。刷刷刷，又劈三掌。　　 唐玉佛眼见对手掌法精妙，落英缤纷，云手护住面门，敞袖鼓荡如帆。桃夭蓦地双腿连环，旋风一般踢来！“扫叶腿”配合“桃花掌”，任你英雄好汉，避过了掌击，躲不开腿踢。旁边柱子斜插一枝桃花也被狂风扫到，花瓣纷飞，乱红如雨。　　 唐玉佛微微一愕，退无可退，只能仗着防高血厚，膂力雄强，“金钟罩”护体硬吃对方一腿，结果纹丝不动，下盘稳如磐石。桃夭不但没有扫翻唐玉佛，反而如同踢中钢板，震得双腿差点骨折，隐隐作痛。　　 唐玉佛旋即看出，此子华而不实，武功花哨，根基尚浅，在他面前无疑花拳绣腿，于是“八极拳”中宫直进。桃夭没有避过肘锤，直接崩飞！重重地撞上墙壁，缓缓滑落地面，口中喷出一口血箭，委顿在地，身后白墙龟裂，裂纹蜿蜒。正是：癫狂柳絮随风去，轻薄桃花逐水流。　　 “说了多少次，做生意要和气生财，不要胡闹，为何不听？”有位玉面郎君不知何时出现楼梯口，亲眼目睹一切，见到林芷若根本奈何不了青灯神尼，眼看就要逸去，只能现身，行叉手礼，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师太武功高强，陈南星佩服！他们冒犯虎威，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见怪！”　　 “过奖！”唐玉佛也是化干戈为玉帛，顿时融化脸上寒意，学着他的样子还礼：“原来是‘执戟郎’到啦！”　　 “我在监察院挂的虚名，何足挂齿？只不过成天带着这群猴崽子瞎跑罢了！”　　 “您到这里办案？”　　 “这里算是一个打探消息的地方。”　　 唐玉佛见到金吾卫有条不紊地上了二楼，萌生退意：“如此不打扰您办案，我吃饱了，告辞！”　　 “师太好走！”陈南星没有过度挽留，凑近身前：“以后或许还有借助您的地方。”　　 “客气！”唐玉佛离开二楼，升起一丝不祥预感：对手此举欲擒故纵，这件事只怕还有下文。　　 ※※※　　 陈南星离开花重楼，去了内卫府。神尼屠龙，如今已成神都英雄。他也不便出手，得罪整个洛阳城的百姓，只能假手于人，于是找到狄鹰：“即刻捉拿贼尼！”狄鹰面现踌躇之色：“这位师太刚刚答应卑职协助剿匪，铲除魔教余孽……”陈南星脸色冰寒：“狄大人想要抗命？”　　 “无知冒犯，谅宥恕罪。”狄鹰毕恭毕敬：“其实，我们不用赶尽杀绝！”　　 “本座知道狄公想要借此拖延时间，从而想方设法将贼尼收入麾下为己所用，壮大势力！不可否认，不失为一条妙计……狄大人最近正在追查叛军？”　　 “岗位所在，职责所在。”　　 “案件如此之多！狄公何以单对这群挖坟掘墓的盗墓贼感兴趣？他们在找什么？只怕其中另有文章吧！”　　 “执戟郎想象力真是丰富，哪有那么复杂！”对方咄咄逼人，狄鹰也是血性之人，不甘示弱：“我们捉拿叛军，天经地义，责无旁贷！仅此而已，别想多了。”　　 陈南星目光如电，面上罩有一层寒霜：“执戟郎用局不用刺，我玩谋略和权术才是长项，高手中的高手！你可别班门弄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卑职不敢！一切全听院长安排。”　　 “行了，狄公赶快行动！不要过度关心黑色玉佩，做好自己份内之事。”　　 ※※※　　 青灯神尼太过引人注目，得换身份。这间客房比较隐蔽，唐玉佛也就没有避讳，换掉缁衣芒鞋，脱了人皮，卷之如同画轴，眉目手足，无不备具。随后戴了假发，整顿巾帻和簪导，连同人皮面具和龙头拐杖一起放入背囊化妆盒，霎时换了一个人，庞眉虎目，胸脯横阔，猿臂鸢肩，语话轩昂。他恢复了本来面目，在门口同狄鹰不期而遇，侍立身后的不良人呈雁翅型排列：“执戟郎奉命捉拿朝廷钦犯，闲杂人等即刻回避。”　　 狄鹰询问跑堂：“青灯师太去了哪里？”　　 桃夭见到官袍就怂了，平时伶牙俐齿，此刻抖若筛糠，半天放不出一个屁：“天……”　　 “天什么天？！”不良帅怒叱，虬髯戟张，声若惊雷！　　 “你看把他吓得。”狄鹰挥了挥手，柔声问道：“天字几号？”　　 “一……”　　 “天字一号房。”不良帅将跑堂扔在一边，带人将花重楼翻了个底朝天，掘地三尺也没有见到青灯神尼身影，并不知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们居然没有认出来，恍若路人，由此可见易容术水平已经相当之高，含笑即为妇人，蹙而即成老翁，踞地即为小儿……这是首次试验居然获得成功，置之死地而后生，此后成为反复使用的绝技。　　 执戟郎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青灯神尼，好在这个身份可以暂时隐藏和消失。他可不像林三十娘还会留下红巾这类破绽，算是彻底人间蒸发。执戟郎纵然手眼通天，那也找不到早已化为一张人皮的青灯神尼。　　 “金蝉脱壳……”唐玉佛拍拍背囊，暗暗好笑，大摇大摆，堂而皇之地离开。敌人明里暗里，软硬兼施，均是奈何不了他。后事如何？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