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为什么不要我?”方鉴不看她,发问的声音极轻,但高云衢听到了。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方道:“我给你把路铺平了,你又为什么不愿意走呢?” “大人生气了吗?因为我不听话?”方鉴踢了鞋,将双脚收到榻上,用手臂抱着膝,将脸颊枕到膝上,侧头看高云衢。 “不会。你走自己的路没什么错。”高云衢都要记不得上一次这样敞开来说话时候什么时候,又或许她们两个从来不曾敞开心扉,“只是阿鉴,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吗?是官居一品?权臣宰执?” “你说得对,我不知道。”方鉴轻声回道,“大人啊,我好疼。我以为我走得快一点你就能看见我,可你视我如仇寇。” 高云衢不怒反笑:“你扎我心的时候,我难道就不会疼吗?下手的时候倒是果决,现在才来反省?” “是大人先不要我的。”方鉴蹙眉,嗔道,“为什么?大人明明心里有我。” “我……”高云衢语塞,她推开方鉴本意是要护住她,但方鉴却并没有去走那条畅通无阻的坦途,现下这般又算是什么呢。今日的方鉴太过反常,这算是求和?还是示弱?这些年斗下来,方鉴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柔弱少年,她是一条毒蛇,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叫她咬上一口,高云衢吃了不止一次的亏,胡大有罢官,戴曜外放,她的门生故旧皆受打压,几年下来,高云衢在朝堂上竟成了孤身一人。她仍是高高在上的吏书冢宰,却前所未有地孤寂。这个时候方鉴却缚了她,来与她说当年?她如何敢信!她强自镇定,说道:“你绑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大人不愿听就算了。”方鉴展露一个无邪的笑容,“那周诲周大人的性命,您要不要?” “方鉴!”高云衢震怒,因着她二人斗法,周诲受了牵连调到丰州去了,那是个耿直刚正之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你敢!” “大人莫急,又不是我要对她出手,虽然我嫉妒她。”方鉴仍是笑。 “你……”高云衢看着她的笑,怔愣住了。 “大人想问我为什么嫉妒她?”方鉴弯了弯眉眼,“大人教我的东西,也教过她……我没法坦荡地做大人的好学生,但她可以……我与大人无法同路,她却能在大人身边……叫我如何不嫉妒?” 高云衢不说话。 方鉴接着道:“放心吧大人,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向忠良捅刀。是下边给我递来的消息。” “什么?” “您该知道,陛下已经决定清丈了,头一个下刀的地方定在了丰州。” 高云衢猜到了前者,但定在何处她还不知,方鉴却已经知道了。 “您定是在想,您为何不知?因为陛下刻意绕开了你啊。我猜是为了保全你,陛下待你情深义重。”方鉴的话里有些微妙的意思,“这消息算不得绝密,丰州现下已是一个炮仗,一点火星可能就要炸了。您说,按周大人那个性格,会不会成为那个火星子?我的人本想坐山观虎,渔翁得利,可我想着,您肯定不想周大人折在那里。这不,就找您来说说话。” “就这么说?”高云衢熄了怒火,拽了拽手上的绳,眼神里都是不快。 “我约您赴宴,您骂我来着。不得已出此下策。”方鉴委屈。 高云衢嘲道:“恰好赶着端阳,恰好准备好了迷药,好一个出此下策。方鉴,真有你的。” 方鉴仿若未闻,接着说周诲的事:“丰州那边是宗族势力最顽固的地方,没有特别大的豪族,但每一家都不好惹。所以我们选了丰州。陛下想着效仿楚州旧事。士族那边也是两手准备,若能拦就拦住,若拦不住就把丰州点炸,彻底掀了牌局。周大人,呵,她可太容易被利用了……大人,我说的对吗?” “嗯……”高云衢同样思索着,不得不承认,方鉴说的是对的,周诲正直本分,但谋略不足,看不了那么深远。 “所以,大人,我替你把周大人捞出来,怎么样?” 高云衢忽觉有些不安,她试探着问道:“你要什么?” 方鉴笑着歪头:“你。” “我要你再跟我睡一回。” 高云衢仿佛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大笑起来笑出泪,却抹不得,任那点泪水滑落下去,落进发鬓里。她笑够了,敞开手脚,摊平了自己,问向方鉴:“行啊,行啊,敢问方大人,是你睡我还是我睡你?” 方鉴却是显出了些不好意思,指了指高云衢又指了指自己:“你……我……” 高云衢冷笑:“那还不给我解开!” 方鉴乖乖照做。高云衢一得了自由,立马翻身而起,掐着方鉴的脖颈,将她按在了榻上。她们离得极近,高云衢眼眸里危险的光芒一闪而逝,她真的有那么片刻,就想这样收紧手指将方鉴扼杀在这床榻之上。 方鉴本能地攥着高云衢掐着她的手,气供不上来,她的脸涨红起来,面容痛苦到扭曲,眼眸里闪着细碎的泪光。就这样终结在大人手里也好吧。脑子里无数纷乱的思绪里闪过这样一条。 高云衢看着她易碎的样子,心中一痛,松开了手。方鉴重获生机,痛苦得蜷起身子,咳出泪来。 “你是真的不怕我掐死你。”高云衢跪坐在榻上,居高临下地看她。 方鉴不说话,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但高云衢再一次被激怒了,她粗暴地压上去,扯开了方鉴的衣衫。 身躯自带的热度混着淡淡的熏香味道扑在她的面庞上,她眼眸赤红,好似也要落泪。她咬着牙,迅速地解了方鉴的衣裳甩手丢出去,手径直地摸下去,她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并起两指直接便闯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