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面瞧着头顶“邻家小菜”的招牌，一脸委屈状的叶子喃喃道：“这是怎么了？完全不容分说。” 　　 芥川恨恨道：“还不明白吗？人家就差直接点明了——日本人滚远些去。MD你不如干脆在门口挂个牌子，日本人概不许入内不就结了，八格！” 　　 没曾想叶子竟然吃吃地笑了：“芥川君，你是不是被气糊涂了，那有你这样糟践自己的，从来就只有‘华人与狗不得入内’这一说，你怎么把自己比作狗了？” 　　 芥川返身指着“邻家小菜”的招牌发着恨点子愤然道：“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一个个收拾了。” 　　 叶子压下他的手温婉劝慰道：“好了啦，别生气了，这本就是一件慢慢来的细活，急不得的。下面咱们去哪？” 　　 看着她拿出今野吾的那张草图在上面搜索着，芥川不耐烦道：“有什么可看的，拿不出一个根本解决的办法，去哪都是白去。” 　　 收好草图的叶子自我安慰道：“办法总是会有的，咱们也不能瞎耽误工夫吧，先去星辉剧场摸摸情况。” 　　 当年的老俊彦闲暇之余喜欢上了听京戏，常来的地儿就是星辉剧场，这个星辉剧场本身有驻场的京剧团，也时常邀请其他的剧团和一些名角儿来演出。今野吾调侃说，后来老俊彦竟然混成了票友，两人每次见面他都要唱上一段，还曾被他拉去看过几场戏。 　　 芥川伸手拦了辆黄包车，两个人坐上去后对中年车夫说去星辉剧场，车夫跑起来后便聊开了。 　　 “看二位不像是本地人，多句嘴啊，去那儿做什么？”貌似话里有话。 　　 “是觉得哪里不对吗？”叶子反问道。 　　 “也不是。本地人知道这个小地方的都不多，不知二位是如何晓得的。要是去那儿走亲访友倒也没什么，若是奔着地儿去的，恐怕二位要失望了。” 　　 “你的能不能讲的明白些？” 　　 车夫扭头看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说：“我的意思是这个剧场以前还有点儿小名气，但早些年已经荒废了。” 　　 叶子的心一凉：“荒废了的是什么意思？” 　　 车夫说：“就是说没人在那儿唱戏了，空房子一座。二位还去吗？”脚底下已经放慢了。 　　 叶子仍有些不甘地问：“早些年是哪一年？” 　　 车夫似考虑着措辞说：“就是打起来的那年，人心都散了，哪还有闲心唱戏听戏呀。” 　　 “这里的离那里的有多远？”芥川插了一嘴。 　　 “也没多远，一支烟的功夫。” 　　 “那就不要废话了。” 　　 车夫也就埋头拉起他的车了。 　　 没过多久，黄包车停在了一面院墙外，车夫指着前面不远的一扇铁门告诉他们，院墙里面就是星辉剧场，门里拴着一条大狼狗，见人就狂吠。 　　 “里面有人住着？”芥川边付着车资边问。 　　 “有个看门的老头，狼狗就是他养的。谢了。”车夫接过车资扭头就走了。 　　 “等等，”叶子伸手拦住了他，“你说的这个老头有多老？” 　　 “多老不好说，”车夫想了想，“七老八十总有的吧，整天就知道喝酒，耍酒疯，可凶了。” 　　 车夫走后，芥川问正想着什么的叶子，要不要过去看看。 　　 叶子说：“为什么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 　　 两个人沿着院墙走过去，尚未走到大门口，便听院墙里面传来阵阵狗吠声。 　　 女人天生怕狗，一脸恐惧的叶子紧紧抓住芥川的臂膀，一步步往那边蹭着，芥川便跟她说，要不她就别去了，他自己一个人去。 　　 叶子更紧地拽住他直摇头说，留我一个人更怕。 　　 芥川只得用胳膊揽住她往前走。到铁门跟前了，大狼狗的咆哮声愈发地震耳欲聋，叶子吓得迈不动腿了。 　　 芥川见大铁门从里面用一根铁链子锁着，一条足有半人高的棕黑色大狼狗亦被一根铁链拴在一棵大树下，心安的同时，不由得调侃起叶子来：“刚才还嚷嚷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还没见着狗狗呢就怂成这样。放心啦，狗被拴着呢。” 　　 叶子偷偷地转过脑袋瞄了一眼，紧拽着芥川的手始才松开了些。大狼狗被拴在铁栅门一侧的一棵大树下，大树后面一张竹靠椅上侧身躺着一个穿着褴褛的白胡子老头，一只耷拉着的手里攥着个酒瓶，也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在假寐，看上去就不大好惹。 　　 叶子用胳膊肘轻轻拐了芥川一下，这时候不应该是男人冲在前头的吗？ 　　 芥川遂在大狼狗的狂吠声中，用手晃动着铁门朝老头喊：“老先生，老先生，能跟您打听个事吗？” 　　 如是喊了两遍，老头的身子才动了动，突然就带着一股唱腔吼了起来：“哪里来的宵小之徒惊扰了大爷的清净，还不给俺速速退下饶了尔等一条狗命，滚呐！” 　　 这情形，还真跟刚才车夫说的一模一样，耍酒疯呢。跟一个疯子是没有什么说道的，叶子遂拉着芥川“速速退下。” 　　 “走吧，跟个疯老头没什么可说的。” 　　 “那这条线索不就废了？” 　　 “当然不，我倒认为这是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当年的老俊彦交际圈子就那么大，若假定俊彦是他的私生子，这个地方很值得一挖。但是以我们目前连连碰壁的情形看，若要贸然去接近一个养着条狼狗的疯老头，难度太大。” 　　 “那如何是好？” 　　 “办法总会有的，我就不信没人降服不了他。” 　　 芥川颇有些不屑道：“你呀，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过于盲目自信，所以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蓦然顿住脚步的叶子一把将他的身子拉向自己这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你是不是后悔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孰料芥川仍自顾自说道：“自信总是好的，但到了你这儿，却有些漫无边际，都碰得头破血流了，还不愿面对现实。” 　　 叶子咄咄逼人道：“那你告诉我，是个什么样的现实让你失去了信心？” 　　 芥川叹一声道：“女人哪，一扯就扯歪了，这跟有没有信心无关，当下若不解决语言沟通这一关，你我从此就浪迹天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