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意识到自己提出了一个强加于秋枫的要求的何宽,自嘲地哂然一笑道:“我怎么这么蠢?没有电台,我们什么也不能做,我要是一部电台就好了,是不是很可笑?” 秋枫亦只得自我安慰道:“也许是我们想多了,没有什么飞机,冢本没有雅子那么聪明,也没有她那个魄力。” 何宽望了眼头顶上满布星星的夜空喃喃道:“但愿吧。” 但事实很快就扇了两个人一记狠狠的耳光。凌晨四点三十分,江川轮预计到达忠县的时间,天边远际已呈现出一线熹微,一架飞机掠过江川轮的上空向上游方向飞去。 “这么快就应验了?”秋枫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哀嚎。 “还没,这是一家侦察机,但就快了。”何宽一张丧脸就像才死了娘老子。 邹站长和孙组长从舱里走了出来,一看到他俩便问:“你们怎么不去歇会儿,天一亮恐怕有一仗在等着我们呢。” 何宽说:“不是恐怕而是一定,刚才有架侦察机飞过去了。” “侦察机?”邹站长一时还没会过意来。 “侦察机后面跟着的将是轰炸机,明白了吗?通知下去,全体进入临战状态,死也得跟冢本同归于尽。”何宽掷地有声道。 相比于何宽们焦躁的心情,江川轮依旧像蚂蚁般一点点向着忠县方位挪动着,远望两岸逐渐清晰起来的景致,就像画儿一动不动。 侦察机再一次飞过江川轮的上空,这次是回去了,还要多久轰炸机会出现呢?但愿不会吧,这是何宽和秋枫对视一眼后藏在心里的祈祷。 天,终于亮了,而忠县的轮廓亦遥遥在望,波光粼粼的江面上,航行着各类商船、渔船、小划子。 江川轮上,每日里例常的“放风”时间到了,统舱里的人们接到通知,今天全都待在舱里,外面无论发生了什么状况,一个也不许往外跑。所有人均默默地接受了,乘务员们送来的早餐,除了些小孩子,大人们谁都没心思去动一下。 江川轮左舷的甲板上,何宽手里举着一架望远镜一直远眺着上游方向,身形一动也不动地保持了很长时间,秋枫和邹站长、孙组长立在他的身后,在旁人看来,就彷如一组雕像。 蓦地,何宽的身体一颤,表情夸张地痉挛了一下,无言地将望远镜交到紧挨着他的秋枫,随即转过身来面朝下游方向,一双眼似看着江水又似看着天空。 秋枫的镜头里,水天一色极远处,一艘炮艇正乘风破浪而来,两侧的机关炮和艇首艇尾的两组高射炮俱都卸下了炮衣,准备得似乎很充分了,可秋枫的一颗心跟刚才的何宽一样,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 “——来了!”何宽恐惧的声音在颤抖。 秋枫扭头往天上看去,并未看到什么飞机,但经何宽这么一提醒,他隐约听到了云深不知处的飞机引擎声。全身神经紧绷的同时,他再度去看那艘炮艇,骤然间航速似乎慢了下来,或许也是听到了飞机的声音,滞了一滞,又立即将航速提了起来,似乎比之前要快上了许多,显然欲抢时间。 “嗖,嗖”的两声,两架机身上标有太阳旗的飞机压下云头闪电般划过江川轮的上空,向不远处渐渐清晰起来的炮艇直扑而去,江面上航行的船只纷纷朝岸边驶去,而那艘炮艇丝毫未减速,在秋枫的镜头里似乎触手可及。也就在这时,炮艇上的高射炮炮口里喷出一股股烈焰,然而转瞬间,日本飞机业已飞临它的上空,秋枫眼看着两架飞机机肚屙下两坨“屎”,在炮艇两侧掀起一**滔天巨浪,虽未击中,看似钢铁巨兽般的炮艇艇身却在巨浪中颠簸浮沉,飘摇之状直叫人为它捏一把汗。 飞机兜了一圈再次对炮艇发起一轮攻击,仍未击中,但离它最近的一颗炸弹掀起的巨浪几将它倾覆,而它仍顽执地高速前进着,一方面想尽快靠拢江川轮,另一方面亦是一种策略,速度越快,被击中的几率越低。 秋枫看到,炮艇上已有数人穿上了救生衣,趴在甲板上做好了随时跃入江水的准备。 日本飞机上的驾驶员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于是在第三轮攻击中操纵飞机迎着炮艇艇首一个俯冲,在一波机枪子弹的扫射下,在秋枫喷着怒火的瞳仁里,炮艇上的人至少伤亡了近半数,而炮艇却在滞了一滞的情形下,航速陡然慢了下来,显然驾驶员被击中了,但很快有人补了驾驶员的缺,速度瞬间又提了上来。 就在日本飞机再次兜着圈子准备发动新一轮攻击时,在秋枫替炮艇和艇上的人揪着心时,云层里蓦然钻出了四架机身上闪耀着青天白日旗的中国空军的飞机,就像在秋枫眼前变戏法一般,一架日本飞机机身一颤,尾巴上冒出了一股黑烟摇摇摆摆朝远方挣扎着飞去,余下的另一架则拉高了高度,这是打算仓惶而逃吗? 正当秋枫欢呼雀跃地喝一声“打得漂亮”之际,云层中突然压下了八架日本飞机,这一下让他傻了眼,小日本竟然玩了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这八架飞机显然预先在高空埋伏好了,四架咬住中国飞机缠斗着,另外四架则向炮艇扑去。 几乎就在眨眼间,不仅止于秋枫一个人,正徐徐驶过忠县码头的江川轮上所有的小分队的人,均亲眼看到,在四架日本飞机的轮番轰炸下,担负增援他们重任的炮艇被击中、燃起黑烟大火、从中断成两截,最终在他们含着热泪的目光注视下,逐渐倾覆于滔天江水中。 四架中国空军的飞机在八架日本飞机的包夹下,不畏强敌与之缠斗至炮艇被击沉,在分别击毁、击伤敌方一架飞机,己方毁两架伤一架的情形下无奈退出这场毫无胜算的空战。 当日本飞机炫耀般低空飞过江川轮上空时,在上层甲板上冢本的连番欢呼声中,何宽和他的小分队队员们的心情可想而知跌落至何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