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退伙计后，叶子点了芥川脑门一下嗔怪道：“长点脑子好不好，来的是老人家，起码的礼节你的难道不懂？” 　　 芥川带点儿赌气的情绪说：“我一个大日本的武士，这几天被搞得总要向ZN人低头，大大地不爽。” 　　 叶子不由得正色道：“芥川君，务请暂且忘记你日本人的身份，否则寸步难行。” 　　 芥川索性一吐为快道：“还要被你吆五喝六地使唤，愈发无地自容。” 　　 叶子只得再次抚了他的脸一把安抚道：“请原谅我的心情不佳，晚上好好地补偿你。” 　　 一辆黄包车沿着他们来时的路径过来了，上面坐着一位戴着礼帽的老头，应该就是济世药铺的大掌柜的了，叶子拉着生闷气的芥川走到马路牙子边上笑脸相迎。 　　 老头似乎也认定了他们两个，下车时朝他们挥了挥手，付过车资后转身抱拳致歉道：“敢问可是卢小姐二位，久等了。” 　　 芥川正欲习惯性鞠躬，叶子拐了他一下，双手合十对老头毕恭毕敬道：“龙老板，我们也是刚刚到，楼上请。” 　　 三人进到店堂内，刚才那名伙计一见龙老板便热情地打着招呼：“龙老板有些日子没来了。” 　　 龙老板随口说句外出了一趟。 　　 伙计转过身来问叶子上什么茶。 　　 叶子又哪里懂中国茶，却聪明地看向龙老板谦让道：“龙老板，您的请。” 　　 龙老板也不客气，要了壶香山云雾和几样小点心，末尾添了一句“记我账上”，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叶子忙道：“这样的不行，怎能让您破费。” 　　 龙掌柜呵呵道：“到了我的地界我就是东家，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听二掌柜的说，你自小生长在日本，中国话讲的还是不错的。” 　　 尾随在他身后向楼梯上迈去的叶子解释道：“我的在家跟我的父母都讲中国话的，我的妈妈基本不讲日本话，但听得懂。” 　　 伙计领着他们进了包间，后面跟上来一名伙计手里端着茶和点心，龙掌柜熟门熟路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主位，在伙计斟了茶退下后，他缏了缏手请叶子和芥川尝过茶，开讲。 　　 “卢小姐的情况二掌柜的大致跟我说了说，我对卢小姐不远**寻亲的行为深感钦佩。这两日我托人打听了一下，同业中人自周彦德周老板退店后的近三十年间，没有谁见过他，很遗憾呐，不能帮到你什么，让你失望了。二掌柜的说，你想了解了解当年的情况，所以我就约了你具体地谈谈，希望能起到一种略微的补遗作用。” 　　 “谢谢龙掌柜的。”叶子双手合十表达了谢意，看来已经习惯了用这个动作代替鞠躬。 　　 翻翻眼白的龙掌柜陷入一种久远往事的回忆中：“我跟周老板接触不是很多，但印象极佳。他这个人低调谦和，不骄不狂不嗜烟酒不嫖女人，堪称传统男人的典范。” 　　 “他有您说的那么好吗？那他赚来的钱做什么用？”叶子说这番话的用意是为接下去她有意识的话题预做一个铺垫。 　　 “不知卢小姐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世界上有种人叫守财奴？我们有时候就拿这个开周老板的玩笑。你猜周老板做如何反应？他说要攒着给儿子娶媳妇。一个不错的托词而已，本质上就是个守财奴。” 　　 趁着龙老板呵呵笑的功夫，叶子将谈话引入自己要的轨道：“龙老板，有个事我讲了您也别太当真，有就是有，没有就当一个谈资。据我母亲猜忌，他那个儿子也就是我表哥的出处值得怀疑。” 　　 龙老板当即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有这回事？不大可能吧？” 　　 “据我母亲讲，我这个表哥长得非常英俊，而我的姨父和姨母您是见过了的，长相很一般般。我家里有张他们三个人的合影，的确看着不像一家人。不知当年您有没有这种感觉？”既然开篇龙老板讲了跟老俊彦交情一般，叶子遂大胆恶搞一把，因为她只对这个感兴趣，其他对她来讲都是多余的废话，这亦是她急功近利症结之所在。 　　 龙老板似乎认真想了想才说：“没有这个印象。本身跟周老板的往来一年也就那么有数的几次，那孩子也仅见过几面，或是有这种感觉，可这种玩笑却是开不得的。” 　　 “那您是否听闻其他人谈及过我姨父或跟某个女人来往密切又或者我姨母跟哪个男人……” 　　 “卢小姐，打断一下，你这个做晚辈怎可如此妄测长辈的私生活？”一改亲和面孔的龙老板霎时冷了一张脸。 　　 “对不起，龙老板，晚辈怎敢。这些都是我母亲的意思，一切皆因我姨父姨母多年未生育之故，且不知他们两人谁的毛病，所以才对此产生了疑虑，请您老不要生气。” 　　 龙老板却正色道：“敢问卢小姐，即便如此，此之于你一个晚辈究有何等实际意义？” 　　 这话就有点狠了，是要翻脸的节奏。情急之下的叶子几近急赤白脸道：“龙老板，中国的文化不是讲究一个正统正宗吗？我的至少得知道这个表哥到底是真的抑或是假冒的。” 　　 没曾想龙老板竟然拍案而起正颜厉色道：“这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福分见到你这个表哥再论？像你这等怀揣恶意诋毁长辈之流，我龙某不屑为伍。告辞！” 　　 怔怔地望着拂袖而去的龙老板背影，几令叶子欲哭无泪，事起猝然竟连个转圜的余地都无。两小时之内先遭焦姓老头一再戏耍，再遇龙姓老头恶语相向，怎不令她一颗玻璃心碎一地！ 　　 “依据这两个老头对老俊彦日常的描述，我们要不要回过头审视一下，是不是一开始我们的方向就错了？”眉头紧皱的芥川不合时宜地提起一个本不该在这时论及的题目。 　　 “绝不！这只能说明老俊彦善于伪装，亦是一个优秀潜伏人员所具备的特质，也愈发坚定了我的信念。中国有句名言我最为欣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一定会揪出老俊彦的狐狸尾巴的，也许就在下一站。” 　　 此时的叶子就彷如一只斗志昂扬永不服输的斗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