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同一时间，在另一家餐馆的一间包厢里，亦有两个人举杯对酌，一个满怀心事，一个饶有意味地看着面前这个满怀心事人。 　　 半小时前，一个电话打到了旺发商行，当雅子听出是邓宪州的声音时，大吃了一惊。若非情况紧急，这个声音大白天里不应该出现在电话里，而邓宪州接下去立即见面的要求更是令她如堕云雾：能打来电话并要求见面至少说明他人是安全的，这个节骨眼上理应按兵不动静观事态发展，这个见面的要求太不合时宜了。 　　 然而这个要求按常规是不能回绝的，她遂要邓宪州在确保没带尾巴的情况下，去淮海路一家叫味正的菜馆见面，走后门，上二楼。放了话筒的她接着让矢岛立即带两个小组的人前往味正菜馆周边布控，预防一切可能的状况发生，包括邓宪州本人或设下某个圈套。 　　 在前往味正菜馆的一路上，不由得雅子不去想邓宪州为何突然大白天要求紧急会面。昨晚杂货铺的事一出，她几乎于第一时间向他示了警，按照秋枫所接电话的内容来看，他的副官虽然被抓，却未拿到实锤，应该没什么事，若他本人面临暴露或已经暴露，他提出见面的要求是因**所迫给自己下套，那么除非他不要他女儿的一条命了，除此她想不出任何的理由迫使邓宪州打破常规非见这一面不可，大白天这样做所冒的风险实在太大了，且对他本人百害而无一利。 　　 ——头疼！想及此她嘴里不由自己的喊出了声。 　　 “想不通就别想了。”前面开着车的今由子劝了一句。 　　 “你说他为何要这么做？”她顺口问了她一句。 　　 “我也想不通，是不是他被吓破胆了？” 　　 今由子的这个揣度提醒了雅子，莫非邓宪州想临阵退缩？ 　　 “姐，你今儿的心神可是有些乱了啊。”今由子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能不乱吗？他是我最后的一张牌了，这个节点上若有个什么差池，我还有什么用。”这或许才是雅子的心结，不在事，在人，切切实实关乎到她本人，仕途和未来甚至性命。 　　 “到了。”今由子将车停往路边，矢岛迎面跑了过来，对雅子说，未发现任何的异常情况。她让矢岛把人散得远些，不要让来人觉出异常而中断会面，此时的她甚至比邓宪州更为期待这次会面。 　　 味正菜馆门口打出“今日歇业”的招牌，里面的所有人均已撤离，无论出现什么样的状况，“蚂蟥”的安全仍是第一位的。 　　 进入包厢的雅子刚喝了一口今由子沏的茶，便听她在窗口说来了，雅子的心倏然一沉。经今由子提示，她对邓宪州的来意已经猜出个八八九九，要想说服已如惊弓之鸟的他，难度太大了，若再欲复制以往威吓要挟的路数，恐怕很难奏效。 　　 载着邓宪州的车绕着味正菜馆这条街转了一圈，停在了远离后门的一个巷口里，身穿便服戴顶鸭舌帽的邓宪州走下车，脸上蒙了一个大口罩，即便熟人冷不丁一眼都难认出。当他刚走近后门口，门从里面无声地开了，一名年轻女子躬身迎候着，直至他迈上楼梯脑袋也不曾抬起过。 　　 走到二楼楼梯口，探头一看，有好几间包房，他轻轻咳了一声，顺手边的包房里传出雅子的声音，这里。 　　 他推开门，八仙桌的主位上坐着端庄优雅的雅子，面前一桌子的菜，酒杯红酒俱全。 　　 怔怔地望了一眼满桌的菜和雅子的邓宪州不由苦笑道：“难得你还有这份心情。” 　　 雅子浅笑道：“饭总是要吃的，我是这儿的东家。请坐。” 　　 在她起身倒酒时，被邓宪州一把摁住了：“请原谅，我实在没这个心情。” 　　 雅子何曾又有这样的心情，尽管她的焦虑不弱于他，样子总得做的，遂拿开他的手说：“酒已经开了，不妨喝点儿。红酒可以舒缓一个人的紧张情绪。” 　　 接过酒杯，邓宪州一饮而尽，雅子再给他斟上，这次他喝下一口便放下了，一双眼往雅子眼睛里看去。 　　 “人已经放回来了。”这是回应雅子昨晚的电话。 　　 “那就没事了。”看着他的雅子浅酌一口。 　　 “怎会没事？”邓宪州有些小惊讶。 　　 “既然认为有事，又怎敢大白天让你我同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九处的何宽登门向我说明了情况，这个时候，为不致让我抓住他的**，理应不会上手段，之后就难说了。” 　　 “那有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的？” 　　 “你当明白的。” 　　 “明白我还向你提出来？真当我没事闲得慌啊。” 　　 被雅子逼得不敢正视她的邓宪州略略闪开目光：“那好吧，我请求暂停我们之间的联络和接触。” 　　 “多久？” 　　 “这个要待事态发展而定。” 　　 “怎样个事态？又会如何发展？” 　　 这个问题实在是没法给出一个答案，邓宪州略有些恼了：“你若如此咄咄逼人，我们没法往下谈了。” 　　 雅子本就造个势而已，这尊活菩萨她总归还是得好好供着，遂放软了语气说：“浙赣之战即将打响，它对我帝国的重大意义你甚至比我还要清楚，你以为咱们的步伐停得下来吗？我知道你在担心情报传输途径的事，这个我有备选方案的，你无需为此烦忧，只需接受。” 　　 “备选方案？万全吗？” 　　 “不是万全的问题，而是你会否接受。然而事已至此，我想你不接受也得接受。” 　　 “你能讲得更明白一些吗？”觉出某种不妙的邓宪州眉头深深地锁了起来。 　　 雅子粲然一笑道：“那我可就说了，你宝贝儿子的班主任是我的人。” 　　 但见邓宪州霍然而起怒目而视：“你说什么？想做什么？你不要太过分！” 　　 却见雅子亦站了起来，向他深深一个鞠躬：“情势所迫，不得不为之，请一定理解。” 　　 “浑蛋——！”“啪”的一声脆响，盛怒已极的邓宪州一巴掌向雅子脸上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