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子的何宽直接奔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要了门岗的电话,第一句话便问谁是当班负责人,对方恰恰是当班的小队长。何宽接着问他秋枫过来时,他们有没有注意他后面是否有车跟着。小队长说,当时看到秋枫情绪不大对,他们特地观察过,没有车跟着,同时联系了对岸的巡逻队,也没发现异常情况。何宽让继续观察,接着又拨出一个电话,是打给局里值班室的,让派几个人去秋枫的住处周围看看,是否有可疑人逗留。 电话打过,他进了东厢房,秋枫趴在床头,满面泪痕地看着形同一具木乃伊躺在床上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的曾克凡,嘴里仍在絮絮叨叨着:“老大,我就看着秦组长死在我的面前却没能救得了他,我是不是很没用?可我当时完全没有料到他会那样做啊,要不然我还是能想办法救得了他的,他应该死不了的,可我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了我的面前,我真想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的,可是我却不能够,现在连他在哪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受得了啊,老大……” 曾夫人和盖啸仲并排立在秋枫的身后,盖啸仲应该是大概听出味儿来了,一双眉头皱得紧紧的,而曾夫人眼里的泪不比秋枫差到哪里,她抹了一把,伸出手轻轻触了秋枫的肩膀一下,将手里的手绢塞进他手里。 “枫儿,老盖和小宽子都来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得跟他们两个说说,听话。” 点点头的秋枫用手绢擦着眼泪,却怎也擦不尽,遂哽咽着说:“姐,替我打盆水好吗?” 何宽抢在头里打了一盆水搁了条毛巾在里面端了进来,伸手扒拉了秋枫一把说,水来了。 秋枫转过身来谁也不看接过脸盆直接放地上,一颗脑袋埋进盆里。三个人看了这番情景,均沉重地喘了一口,这个平常看去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孩子曾经历了怎样的心理磨难啊。何宽蹲下身去,用双手撩着略有些凉气的水浇了他个满头满脸,然后拧干毛巾一把拽起他, 替他擦了个干干净净后将毛巾扔给曾夫人,双手捧着秋枫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说:“小枫,别的先放一边,有个事我得搞清楚,你来时,注意后面了吗?” 秋枫木然地点点头说:“我看了的,先还有车跟着的,但我开得很快,转了一圈见后面没车了,我才过来的。” 何宽欣慰地拍了他的脸一下说:“算你还有点儿理智。现在能好好说话呢吗?” 在秋枫点了下头后,何宽转身把房门关上了,全然是防着李嫂偷听到了什么。李嫂初来时,何宽曾把这个家的情况给她作了个交代,讲了讲必须遵守的规矩,护理曾克凡的价钱也给得很高。这个李嫂看着五大三粗,尚算个醒事的,但凡家里来了人谈个事,她就把自己关在后面自己的屋里,不听叫不出门。何宽之所以多此一举,皆因事关重大容不得任何的闪失。 “你好好稳定一下情绪,不要漏过任何的细枝末节。”何宽叮嘱了秋枫一句。 秋枫仰面看了头顶的房梁一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从他劝说秦昊阳不要跟着说起,讲到最后他被矢岛和今由子强行带离现场时,已然是泣不成声,一下蹲在了地上。 曾夫人亦是泪流满面哽咽着说:“枫儿,真是难为你了,换谁谁受得了哇!” 而何宽则在脑子里紧张地复盘,最后对一直看着他的盖啸仲说:“雅子本在路边等着的,突然进到店内那一刻,应该是接了某个人的电话示警。大概率可以确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盖啸仲扭过头来问从地上站起来了的秋枫:“你觉得呢?” 秋枫点了个头后说:“但我想不明白的是,这个老A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老A?”盖啸仲有些不明所以。 “我们初步把毕中闵背后的人视作是中统的,而最有可能涉及到的人一个是段留一一个是詹维本,姑且给了这样一个代号。”何宽解释道。 “可惜了老秦这样一个干才!马上派出些人去找找,然后向警察局报失踪,但愿他们能帮着找到老秦的尸身,好歹给他家人一个交代。”盖啸仲对何宽说。 何宽闭了闭眼。既然雅子让秋枫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定会毁尸灭迹。而让他头疼的是,刚组成的别动队缺了老秦,毕中闵一人带队,能力有限且力量太过单薄。 堂屋里的电话响了,曾夫人欲去接,何宽指了下自己出去接了。电话那头报告,秋枫寓所不远处斜对面的一个巷口里有辆车,车内有人在抽烟。 返回东厢房的何宽遂对秋枫说,本想陪他一块儿回去聊聊的,有人守在那去不成了。 秋枫摇摇头默默地看了床上的曾克凡一眼,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 曾夫人有些担心地问何宽他行吗。何宽宽慰她,他来得了自然就回得去,不简单哪他。 看似寻常的“不简单”三个字,评价却颇高,而他没有看到的是,秋枫的“不简单”绝非寻常人做得到的。 一辆小车歪歪扭扭驶到了秋枫的寓所前,秋枫手里拿着一个酒瓶从车里一下来就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走到大门前在身上摸了摸,又晃悠着钻进车里从点火开关上拔出钥匙打开了门,使劲一脚把门蹬开了,重新返回车里开着车朝半开着的门一头撞去,噼哩哐啷一阵山响,将车开进院子里一个急刹停下了,连门也不关,一路趔趔趄趄朝屋子里扑去,一脚踢开大门,人倒在了地上。 黑暗中,一个人扑到他身边,嘴里嘟囔着“怎么醉成这样”准备去搀扶他,被他突然一下反扭了胳膊,低喝一声“谁?” “是我,你个混球!”屋内人压低嗓门踹了秋枫一脚。 “怎么是你?把我吓死了。”秋枫箭一般冲到窗口前朝外看了眼,伸脚把先前踢开的门又关上了,“啪”的一声打开了灯。 一脸洋洋得意的靳小非笑模笑样的正欲拥抱秋枫,却蓦然惊讶道:“你这是……哭过?” 秋枫却用手抵着他的胸膛说:“你管我呢。先跟我说说你怎么跑回来了的?” 靳小非在他耳边打出一个响指:“给你们九处当信使来了。意不意外?惊不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