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和打火机均是寻常物，似乎说明不了什么，但大半夜出现在外出而归的濑原车里，似乎就有些不寻常了。什么地方才用得着手电筒？肯定是黑灯瞎火之地，濑原不会是拿它去点亮换灯泡或保险丝吧。至于打火机，濑原不抽烟，亦不会是拿着它去替别人点烟。 　　 俊彦脑补着这样一个场面：半夜里，濑原开车去了一个荒僻之地，这个地方或是郊外的一座山或是某片树林深处，反正是某个人迹罕见之地。他从前座爬到后座上，拧亮电筒从后座下面的一个包里取出一部便携式无线电台，随着一阵滴滴答答的电波声传输到某一个不知名之地后，他打燃打火机焚烧了电稿，收好电台放回原处重又爬回前座，随手将手电筒和打火机扔进杂物箱。 　　 是这样的吗？这绝非俊彦异想天开，而是存在着相当的概率。 　　 特战大队奔袭苏北新四军总部反遭伏击损失惨重，濑原被撸，久保间上位，即遭其无限打压，活得像个孙子似的，直至被逐出情二课，去给情三课拎草鞋，历经艰险从重庆捡了一条命回来却被下了大狱。但凡是还有口气的男人，此仇不报非君子也。旋即后面就发生了冬季大扫荡疑似泄密事件，久保间的能力遭致质疑。不仅俊彦本人怀疑这背后是濑原搞了鬼，就连健田汰也看出来了，鼓励他要搞就搞狠点，隔靴搔痒没劲。 　　 这个“狠”意味着什么？濑原今夜外出是否就为着这个狠？日前健田汰的一席话颇为精辟：机会就摆在眼前，就看濑原是否有把握这个机会的决心了。 　　 这几日濑原的心绪不宁是否就是为此而做着挣扎？ 　　 揣测毕竟不是事实，欲验证还须从本尊入手，这对俊彦非常非常重要，能否如愿，无论从验证的手法还是为实现后期的谋略，他还是有着一定的把握的。 　　 早上优子挣扎着要去弄早餐，俊彦搂住她不放，说还想睡会儿。优子扭扭着身子埋怨说，谁让你那么疯的，身上哪哪都痛，待会儿稚子她们又要笑我了。俊彦嘟囔着说，你只管快活管别人怎么说呢，要不戒了？优子便咯咯地笑个不停起来。 　　 把车子停在小吃街的街口，俊彦下车扫了一眼路边停满的车，濑原的车在那。优子早餐喜欢吃的煎包店前排满了队，俊彦跟她说，要不今天换个花样，那边的小笼包也挺不错的，再来一碗桂花糊米酒。身心极度愉悦的叶子脆爽地应了声“好嘞。” 　　 放在往日只要时间来得及，俊彦是甘愿替优子排煎包队的。今天不行，他特意来就是要刺激一下濑原的，这家伙最喜欢吃小笼汤包了，总是说一咬一口汁，天下绝美不过如此。 　　 优子去买桂花糊米酒了，俊彦走进小笼包店，濑原正专心地对付着面前的两笼小汤包，嘴边流满了油。俊彦走过去拍了他肩膀一下，他竟惊得身子哆嗦了一下。大庭广众之下至于吗？俊彦心里大致有了个数，这家伙心虚着呢。 　　 濑原嘴里说着“你吓了我一跳”，很快从俊彦脸上移开了目光，待俊彦坐下来后，他咽下嘴里的包子才重又看了他一眼后说：“你家优子不是特钟情煎包的吗？” 　　 俊彦说：“人太多了，看见你吃得挺起劲的就跑来了，她去买糊米酒了，帮你也要了一碗。” 　　 濑原说声“谢了”，取了上面的一屉包子，把下面一屉推到俊彦跟前，俊彦毫不客气地用筷子夹了一个塞进嘴里，他自己的三屉包子伙计也端上来了。 　　 优子双手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一看见濑原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濑原一愣，问她笑什么。优子将一碗糊米酒放在他面前说，瞧你满嘴流油的相，跟个小孩子似的，还不快擦了。濑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 　　 “还在忙着吗？”俊彦似随口问道。 　　 “差不多了。”濑原似也随口一答。 　　 “昨晚连冢本君都惦记上你了，说有几天没见你去俱乐部了。” 　　 “哪有几天，就前天和昨天。” 　　 “这也不多见呀，健田汰课长说你在加班，照说应该还轮不上你吧。” 　　 “久保间神神秘秘地生怕别人抢了他的功劳。我是这两天有些拉肚子。” 　　 看似简单的一问一答，实则俊彦句句在戳濑原的敏感点。他说他拉肚子，前天一天俊彦就没见他怎么上厕所，全然是临时编的瞎话，一问一答间，他始终没怎么看与之对话的俊彦。 　　 他在回避或逃避着什么？心理学上称之为心虚反应类不受控制型心理规避，也即难为意志所左右，除非像俊彦这类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濑原不是，他属于非职业类情报人。在情报学校，俊彦的心理学一直拿高分。 　　 结合濑原前几日的心神不宁及至今日所表现出的惶惶不安，俊彦断言，他或已完成了一次心灵的蜕变。 　　 接下去濑原的表现愈发确证了俊彦这一判断。他几乎是匆匆吃完了早餐，用手帕抹一把嘴起身说了句“我吃好了先走一步”，抬脚便走了。 　　 以前他可从不这样的，总要等着一起走，也因此就连优子都察觉出了他的反常，说濑原课长今天这是怎么了。 　　 很显然，他还没能过内心煎熬那一关。 　　 一路把优子送到特高课回到情报部的办公室，俊彦心里总有种说不上哪里不对劲的感觉。是心里还惦记着濑原这回事吗？好像又不大对，以至于一段时间内心神恍惚，老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会铸成某个大错一般。 　　 喝过茶，健田汰过来跟他聊了会儿天，心绪不宁的他点了支烟走到窗口，随意往马路两头撩了一眼，灵智瞬间上身：这两天街面上游荡的第40师团的那些个兵全都不见影了。 　　 将烟掐灭后，他下楼来到自己的车旁，开上车钻了几条街区，的的确确没见到一个第40师团的兵。这意味着他们一早或凌晨开拔了，因为就在昨夜的俱乐部里他曾见到过几名第40师团第3联队的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