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金陵城,方还原她大自然的本来面目,月光将它那一抹清辉毫不吝啬地倾洒在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上,空气中流淌着初春时节花香叶绿的小清新味道,也只有此刻,饱受倭寇蹂躏的南京百姓始得以于梦乡里寻得片刻的安宁。 隐隐约约,一阵轰鸣声划破夜空,一辆风驰电掣的黑色机车闯入了这方难得的静谧里,一具黑色头盔下一身黑色皮装的骑士驾驭着黑色机车彷如一个黑色的幽灵恰似一道黑色闪电穿梭于大街小巷,酷得不要不要的。 黑色机车,时髦名儿摩托车,自它问世之初便伴随着“飙车族”、“飞车党”的应运而生,惊险、刺激、拉风,撩妹的至高标配及其 非富即贵的象征,致令日军中年轻军官乃至南京城内的公子哥儿们趋之若鹜,亦成就了金陵午夜的一道风景。 这几日的夜晚,整座金陵城处于一种军事管制状态下,相关地段关卡重重,飙车族们大都收敛了,那么此刻是何人敢以身涉险? 黑色骑士俊彦正雄,头盔里的一对眼睛焕发出坚毅而警觉的目光。以他的身份,本不该出现在险象环生的街头,却又不得不为之,一则他接到了重庆方的命令,再则不忍坐视众多的抗日志士陷入日军重重的天罗地网中,他要尽己所能帮助到他们减少不必要的牺牲,尽管其效果微乎其微,但他必须得做。 此举固然冒险,但以他的睿智和机灵,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甚至比许多本地人还要熟悉南京城内的大街小巷,当可避开街头设置的所有哨卡。即便不幸撞上了,他也有着相应的应对措施,比如假证件假身份,否则就是拿自己的隐秘身份和性命开玩笑了。 中山大礼堂,是将于两天后举行的所谓中**大会的会场,其坐落于中福路与东、西福路交汇的T型路口,**与中军统若展开联合行动,不出意外将分别在这三条路段沿途做文章,而日军的两个近卫师亦将重点部署于这三个地段,这是一个极为浅显的双方布局,谁都看得透。而作为发起攻击方的**与军中统,欲要达到一种出其不意的效果,通过地道进入预定区域展开行动将是不二选择,这亦在日方的预料之中,也因此加大了这方面的排查力度,滨佑收到的报告已然确证了这一点。 中山大礼堂东西两侧分别有两座辅楼,高四层,视野开阔,可分别俯瞰中福路与东、西福路,俊彦今夜的目的地就在此。大礼堂与东、西辅楼正面均已设了岗哨,借着夜色的掩蔽俊彦潜近至东辅楼后侧,此处只安排了游动哨,他很顺利地进入到了楼内直达顶楼平台。 登高俯瞰,中福路和东、西福路尽收眼底,且与西辅楼对该三地段形成一个绝佳的交叉狙击点。从东辅楼撤下后,俊彦又去了西辅楼,通过望远镜头大致摸清了被日本人发现的数处地道具体数目和位置。从东西辅楼平台地面上的痕迹新鲜度上看,日方大概率在此设下了狙击点。 一切了然于胸之后,俊彦心情之沉重无以复加,给**与军中统的此次联合行动定下了一个基调——飞蛾扑火! 他找到一个街头电话亭,拨通了靳小非出租屋的电话,这个点他应该在家或已经入睡了。岂知电话铃连续响了三声,竟无人接听,他果断挂了,接着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刚响一声就传来了靳小非的声音,他像是预计到了有这么个电话似的。 无需赘言,俊彦仅对他说了一句“我在你出租屋这边的江边等你”便挂了电话。 月光如洗,江风拂面,浪涛拍岸,难平俊彦心中惴惴,脑海里想象着如靳小非这般无数条鲜活的生命将义无反顾地投身于这场几无胜算的惨烈战斗中,那种肝肠寸断的痛几令他无法呼吸。 堤外隐隐响起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俊彦转过身来面向堤口,靳小非几乎是踉跄着奔了过来。 “别慌,我在这儿呢。”俊彦迎上前去。 “我没慌,是赶急呢,午夜铃声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气喘吁吁的靳小非抹了抹一头的汗。 “知道就好。先歇歇。”俊彦递过去一块手帕。 靳小非抹了抹满头的汗切切道:“是有什么急事吗?” 徐徐摇头的俊彦说:“也不是很急,但极为重要,关乎生命。” 靳小非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深更半夜的,你可别吓我。” “两天后的三十号你们是不是有行动?” “你怎么知道的?” “我闻出来的。” “别逗了。其实这似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对不对?” “这么说,你们也已知道日本人做出了针对性的部署?” “意料之中的事。” “那你们仍坚持,即便前面是个火坑也得往下跳?” “当然,上面下达了死命令。” 俊彦从靳小非近乎无邪的脸上收回目光遥望天空极远处喟然而叹道:“又是一个死字!那边一个死任务,你这儿又来一个死命令,明知是死却又死心塌地去作出无谓的牺牲,上面都是些死人呢还是你们都是死脑筋,我是真的有些搞不明白了,仅仅出自于某种虚无缥缈的政治目的?” 靳小非走到江边用双手掬了一捧水淋了个满脸,又俯下身去喝了一口,走回到俊彦身边用一种无所谓的口吻对他说:“所谓政治我不懂,出于何种目的我也不大明白,我只认一个死理,干小日本。” “哪怕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 “该付出的时候又哪里考虑得了这么多。抗战至今日,若无无数抗日志士前赴后继抛头颅洒热血,千万平方公里国土恐已尽数沦丧,吾辈又岂能贪生怕死,凡中华男儿当赴汤蹈火死而后己。” “刚才还说不懂政治,你这不就是典型的政治说教吗?是想给我上课?”俊彦似已为他的慷慨陈词所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