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信芥川没有跟来后，俊彦把优子放到了离家不远的一家照相馆边上，让她去把照片洗出来，自己去买些菜今天晚上在家吃饭。 　　 优子自然不愿意，要跟他一块儿去，俊彦轻轻巧巧一句“家里都还没收拾呢”便说服了她。 　　 “哎呀，早上慌着出门还真忘了，对不起俊彦君，那你早点儿回来。”优子嘻嘻笑着下了车。 　　 再次确定后面没“尾巴”跟着，俊彦把车开进了一爿居民区。芥川应该不是不想跟，而是看出自己这一趟玄武湖之行是春游性质，再跟下去就是跟他自己过不去了。 　　 将车子停好后，俊彦根据门牌号准确地找到了胡同深处的一幢独立民宅。二楼一个窗口的窗帘半拉着，这是表示安全的信号，但院门上却挂着一把锁。他用脚尖抵开门扉，弯腰从门槛里边摸出一把钥匙打开锁推开门闪身而入接着把门关好，穿过院子推开并未上锁的房门走了进去。 　　 室内光线很暗，他少许适应了一会儿，穿过堂屋，顺着木梯上了二楼，右手边两间屋，他走进前屋，在门边摸到拉线开关轻轻一拽，“啪”的一声轻响，灯亮了。室内一应家具俱全，却显得较为凌乱，床上的被子摊开着，被子上乱七八糟地扔着些衣裤臭袜子，典型的单身汉邋遢状。 　　 俊彦的注意力放在东西墙夹角一个杌子上的电话机，他走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拨了一组电话号码，接通后，他仅说了句“我在你的屋子里”便放回话筒。轻吁一口气，他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往外瞧了眼，从身上摸出一盒烟，点上一支抽了起来。 　　 这个地方，当初靳小非告诉他时，他还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来呢，没想到短短几天便食言了。 　　 一星期前，为着濑原被“策反”一事，俊彦和靳小非见了一面。日前态度坚决口气强硬的濑原，终在权衡利弊之后服了软，但却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他本人不与**产生任何的横向联系，而是由宫田担任两者间的“中间人”，起到一种桥梁作用。但遭到老孟的一票否决：若出现紧急情况或宫田不在的情形下，岂不成了一纸空文；再者，两者间的关系既然并非建立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上，他必须接受某种形式上的约束。 　　 道理濑原自然是懂的，主要是从根本上还没转过这个弯来，心理上尚存在抵触情绪。最终两者间达成一个协议，确定了紧急情况下濑原传达情报的某种联络方式，且不定期安排双方见面，将这种关系置于某种管控下，趋于牢固化。 　　 俊彦感觉还可以，让他们先从宫田身上下功夫令其彻底转变过来而非处在一种受胁迫状态中，再由其去影响到濑原，争取从主观愿望上为我工作。 　　 靳小非却觉得要做到这一点很难，感觉濑原从骨子里就是一个纯粹的日本军人，目前仅是因受胁迫而不得不为之。俊彦表示赞同，但教了他一个法子——恩威并重——濑原缺钱。靳小非还未表达他的不同意见，俊彦却笃定并激将说，只要他接受，便成为他的把柄，你们不会连这点钱也拿不出吧。 　　 会面结束时，靳小非意有所指地说：“连濑原都做出了妥协，你也得表示表示吧？” 　　 俊彦一下没明白过来，问他什么意思。 　　 “你若出现了紧急情况下不方便联络的状况，怎么办？” 　　 “这应该难不倒我。” 　　 “万一呢？”靳小非非要跟他较真。 　　 “恐怕不存在这个万一。”俊彦坚持。 　　 “你这话就有违客观规律了，当真以为自己是神人哪，受着吧，有备无患。” 　　 就这般，靳小非单方面给他留下了这个地址，是他个人的租住地，若他不在，只须拨通他留给他的另一组电话号码，他保证最迟十分钟快则三分钟内飞一般赶到。这无异说明，他寻常工作之地距这里不远，在表示对他绝对信任的同时也是向他阐明一种谋求深度合作的态度，够下血本的了。 　　 一支烟刚刚抽完，一个稳中略带匆促的脚步声从他进来的方位渐行渐近，虽尚未能分辨出是否靳小非的脚步声，但应该是的了，这是一种只有年轻人才会发出的铿锵有力步率。 　　 俊彦下到楼梯一半时，靳小非旋风般冲了过来，看到他的刹那喘了一大口接着做了深呼吸。俊彦迎过去用拳头捶了他胸口一下，然后伸出两个指头。 　　 “两件事。特高课对濑原重开调查，宫田昨天下午被特高课带走现在还没放，估计被动了刑，近段时间跟他的接触要防着特高课的反间计。第二件事，是我个人向你或你的组织求助……” 　　 靳小非聆听的神态立刻转为一种高度紧张，俊彦拍了拍他的肩膀。 　　 “……中日缅甸开战，即将开打的浙江战役，信息量将足够大，而叶子亦加紧了对我的监视，很麻烦，我想谋求一个改变当下被动状况的空间……” 　　 “你是想把那张合影照抛出去？”靳小非一下就猜出他紧急约见的目的。 　　 “聪明，虽非最佳时机，亦存在某种风险，但只要抛出的方式合理合适，这个时机就对了，是能够给我争取来这个空间的。” 　　 “合理合适方式？你是要把这事交给我吗？”靳小非立刻明白过来了。 　　 “不好意思啊，我能想到的办法就只有假你之手，且何种方式我也没能想出来，要靠你了，尽量在这个月内，要快。同时我也会开动好像锈死了的脑筋，看谁先拿出这个办法来。”俊彦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这种情况对他而言很罕见。 　　 “你这是考我呀，不过，我的脑子比你多，一定赶在你前面想出办法来。”靳小非开着玩笑。 　　 “你脑子比我多？”俊彦讷讷了一句一下醒了恍。“是了，你有一帮同志呢，真羡慕你呀。” 　　 “你可以加入进来的。”靳小非点了他一下。 　　 俊彦摇了摇头说：“少来。办法拿出来后，你们若觉得可行，不必知会我，这段时间非必要不联络。但若觉得不怎么保险，通报一声我们再谋良策。我赶时间，走了。” 　　 拉了他一把的靳小非自己走在头里拉开门向外探看一眼，这才闪开了身。 　　 俊彦不觉一愣，这种仿佛闪回的情形好像在哪儿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