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谁吩咐,秋枫也就默契地将他与“蚯蚓”见面的经过作了个详尽的汇报,在座的都是他的领导。 面上一副颇为满意神情的盖啸仲频频点头道:“很顺利但也很惊险,这个‘蚯蚓’的确是个人物,若不然你极难全身而退,真想找个机会见一见他。他对今后将与他对接的人提了什么要求没有?” 秋枫摇摇头说:“没有,一句都没提。” 换上一副纳闷神情的盖啸仲说:“这就有些奇怪了。当年他可是点名要与老曾对接的,这才有了后来的九处。” “会不会他把秋枫当做对接的人了?”何宽斟酌着说。 “你认为呢?”盖啸仲问秋枫。 “这我哪知道。照说不会,以为我就是一个跑腿传信的。”秋枫本能地予以否认。 “你们谈得还好吗?”是何宽在问。 “挺好的。四个字,相谈甚欢。分别时,还都颇有些不舍。” “那就应该是的了,他把你当做那个对接的人了。”何宽说。 “是这样的吗?”盖啸仲似乎要再次予以确认。 察觉到了什么的何宽和秦昊阳对视了一眼,而何宽看似更为敏感些。 “您看我像吗?”秋枫聪明地来了个反诘。 孰料盖啸仲竟呵呵地笑了说:“似像非像也。老曾之后,这个所谓的对接人也就是你刚才所说的一个单纯的传信人而已,没有某些人想象的那么神秘而重要了,挺好。” 很奇异的,何宽和秦昊阳仿佛同时松了口气,但显然寓意各不相同。 该说的说了,该问的问了,这场“密谈”到此似乎也应该结束了,秋枫伸了个懒腰。 此时走廊上响起两个人渐近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其中有毕中闵的声音。何宽忙抢先一步冲过去打开门锁的按钮,几乎与此同时,门被推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毕中闵扫了眼屋里的四个人愣了愣,一边挡住身后的那人一边把门给带上了,一句话都不曾说。 盖啸仲倒没什么反应,何宽和秦昊阳则颇有意味地相看一眼。这毕中闵虽说是行动科副科长,但在局里受上峰重视程度远不及何宽甚至还略逊秦昊阳,这里面既有能力问题,亦有人际关系牵扯,他这看似颇识趣的举动背后,却表达了某种不满。在行动科办公室,行动科的三个人与局长密谋着什么,且秦昊阳和秋枫是他的下属,却把他这个副科长排除在外,是个人都会心生芥蒂。 毫无城府的秋枫自然没把这当回事,伸完懒腰问了句“没什么事了吧”便起了身,却见盖啸仲用了个按压的手势说:“你且等一等,我还有话要问你。” 重新坐下的秋枫遂看向他,但见他神色渐渐凝重,斟酌有顷后看着秋枫说:“前段时间,老曾隐约有个让你打入‘夜桜’组织的计划,搞得挺神秘的,也一直没怎么跟我提起,好像已然正式启动了,能跟我说说你和“夜桜”的接触进行到什么样一个程度了吗?” 本不想在这个时候谈及这件事的秋枫是无法回避盖啸仲对此事的关注的,很显然他是要自己的一个态度和深度想法,而非事情本身,可当下的自己暂时还无法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也就只能如实道:“现在应该算是他们的外围成员,踩在边缘上了吧。” “说具体点。” “这个难说,主要看人家,至少他们的老巢我是可以进出自如了,但同时局里但凡我知道的大事小情以及我的去向必须时时事事报备。就比如我这次去南京,若是被发觉了,我的一条小命恐怕也就玩完了。” “等等,你是说局里所有发生的事你都要向日本人和盘托出?”盖啸仲的声音一下高了至少八度。 “对呀,老大就是这么交代的。但您也无需过度解读,所指的是我个人所知范围内。” “这里面包括上次歌乐山**官邸行动吗?你可是参与了整个行动的。” “是啊,日本人的设伏地点还是我给领的路勘测的。” 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的盖啸仲,一张脸瞬间阴沉得仿佛乌云压顶般在室内踱了好几个来回,然后走到秋枫的面前,压抑着一腔怒火愤然道:“老曾的这个赌注下得也未免太大了吧,这对整个大局乃至对你个人都极具危险性且是极不负责任的。他怎么想的?” 秋枫却不以为然道:“这恐怕就是所谓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吧,卧底就得有个卧底的相。” 趁着盖啸仲怒火难抑地转过身去,何宽伸腿踢了秋枫一脚,意思是让他悠着点。 秋枫却火上浇油继续道:“我觉得吧也只有这样做才能取得对方的信任,关键是如何采取相对应的措施,至少目前为止还没出现过任何的差池,伸伸缩缩就不要当这个卧底好了。” 盖啸仲再次走回到他身边,且弯下腰来看着他的眼睛问:“你是这么理解并忠实执行的?” 秋枫肯定地点点头。 “那你自认为可以应付?” 秋枫似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再一次重重地点了点头:“至少之前我有这样的信心。” 这句话里所包含的涵义让盖啸仲和何宽、秦昊阳均不由得眼神一凝,且何宽和秦昊阳再一次交换了一个眼神,今儿这俩就靠这交流了。 退开一步的盖啸仲两眼望着窗外凝神有顷,背对秋枫徐徐吐出三个字:“之后呢?” 秋枫坦诚道:“我已经开始怀疑我走不走得下去。” “你想走吗?” “想,且被逼着也得往下走,只是能走多远我没有把握。” 秦昊阳突然一个起身冲到秋枫面前道:“没有谁逼你,你可以选择不往下走的。” 秋枫伸出手将他推离,却笑着问他:“你觉得可以吗?不觉得可惜了吗?” 何宽走过来一把推开秦昊阳,看定秋枫说:“所以你是想拿自己的一条命搏一搏?” 愣了一愣的秋枫眼神略略涣散了,却说:“我倒还真没这么想过,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事我得继续做下去。你们三个现在你一句他一句的,把我的脑子给搞乱了,我得找个地方静一静。” 言毕,一把推开何宽,脚步从未有过的沉重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