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四十五分,重庆南区宗元路上一幢民房堂屋里的电话响了,三十多岁的户主、中统局三处二科简课长从东厢房里走出来拿起话筒,默默地听了会儿放下话筒重新回到东厢房,神情略有些亢奋地对半躺在床上的关鹏说:“老大,军*情*局盖啸仲刚在‘老妹儿’那订了座。” 一身长袍马褂教书先生装扮的关鹏从床上一跃而起:“他一人还是有曾老大在一块儿?” 简科长笑道:“你也太性急了,电话上没说。以他俩的关系,电话是从他办公室打出的,应该凑一块儿了吧。管他呢,杀一个是一个。” 关鹏展开双臂做了几个伸展动作:“说的也是,好歹出口恶气。你去看看外面的光景,把弟兄们都叫上来。” 这简科长曾是关鹏的一个把兄弟,当年关鹏出事,他极力撇清了和关鹏的关系方保住了科长的位置。这次关鹏突然找上他,他本不欲与他产生任何交集的,怎奈关鹏出手就是十根条子,并以他家小的性命相要挟,只得屈服。他拉开房门探出身子瞧了眼,返身关好房门,走进后院的厨房里,挪开屋角的一口大水缸,露出一个黑咕隆咚的豁口。他顺着木梯爬了下去,摸黑走了一段路,前面隐现光亮,拐过一道弯,灯光豁然而亮,竟是一个足有二十平米的空间,地上铺满了干草和棉絮,上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人,见他进来也没人理会。 “天就要亮了。”简科长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这些人一下子就纷纷站了起来。 简科长朝外努了下嘴,这些人跟在他身后顺着木梯往上爬,关鹏立在地道口,伸手将他们一个个拉了上来,一起回到东厢房。 关鹏用一双颇感慨的眼神打量着他们说:“这段日子委屈各位了,好在就要结束了。来了一大活,盖啸仲和曾克凡。我关某申明在先,此乃我个人私仇,概不勉强……” 立刻有人接了话:“老大,都什么时候了,说话还这么见外,咱们兄弟今生死活在一块了。” 其他人亦纷纷附和。 瞬间红了眼眶的关鹏对他们抱拳以礼道:“关某谢各位兄弟了。距离盖啸仲和曾克凡从军*情*局出来途经此地的时间大约还有一小时,请大家按照先前的部署各就各位各司其责,灭了他们两个,哥带你们过好日子去。” 五点二十分,何宽和秋枫驾车赶到电话局,轻车熟路直接去了机房,一名三十余岁的女性主管接待了他俩。 主管与何宽是老熟人了,见面就说何大科长又来难为我了。何宽说了句“没办法,吃的就是这碗饭”,给了她“老妹儿”订座电话的号码以及另四个电话号码,要她分别调出某月某天某时四桩刺杀案发生前这个订座电话向外打出电话的时间是否与上述四个预约电话时间相符的记录。 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彼时电话尚需人工转接,话务员接收到讯号后,只须记录机主的号码以便收费,因接听方无需付费就不用记录了,也没这个必要,再则成本太高。至于主管为何说何宽又来为难她了,下面就会说到。 主管带何宽去了机房一侧的一个小房间,里面摆放了数个文件档案柜,主管熟练地从某个柜子里抱出一大摞记录簿,从中抽出两个本子递给何宽,说是上个月和这个月的。何宽和秋枫一人拿了本检查着,很快就查到了相关的信息,时间节点均相符,“老妹儿”订座电话基本上是在接收到上述四个预约电话后五分钟内向外拨打了某个电话。 “妹妹,带我去见见话务员呗。”何宽腆着脸向主管请求道。他的这个诉求无非是想从某个话务员那儿获知“老妹儿”电话的接收方。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一手,早跟你说了,不可能的。”主管用一种拿他没办法的口吻拒绝道。 “试试呗,我会永远记着你的,以后但凡只要是你的事,我何某上刀山……” “得,我的耳朵早就听出茧子来了,真是拿你没办法。” 看得出来,何宽还是颇得这位主管欢心的,这世上就没几个女人抵得过一张油嘴。 笑模笑样的主管领着何宽进入机房,里面二十余名话务员正紧张有序地各自接听和转接电话,纷纷扬扬软糯亲和的女声听着格外舒心。 主管走到一名年轻的话务员身后伸手杵了杵她的后背:“秀儿,你哥哥来看你了。”边说着边摘了她的耳机自己戴上了,“请问要哪里?” 名叫秀儿的姑娘扭头一看到何宽,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我的哥,你怎么又来了。”那种万般无奈的表情瞧得秋枫吃吃地笑了起来。 秀儿的眼睛在瞪向他的刹那——亮了,随即绯红了一张脸匆匆对他点了个头,逃也似地推搡着何宽出了机房,觑见秋枫并未跟得太紧,便悄声问何宽,这个帅哥也是你们军*情*局的啊。 对她有所求的何宽忙见缝插针道:“是啊,长得不是一般的帅吧,要不要哥帮你牵个线?” 秀儿羞涩地点点头。 何宽赶紧地趁势而上道:“那你先帮哥把事办了,哥发誓一定趁了你的心。这个号码你应该很熟悉吧。” 在他报出“老妹儿”的订座电话后,秀儿似颇无奈地说:“那还是算了吧,你下面是不是又要问我记不记得起对方的号码?跟你说了一千遍一万遍了,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秋枫走了过来提示道:“就最近一次的十天前,或者它经常打的某个号码,这对我们非常非常重要,拜托你好好想想。” 偷觑了他一眼的秀儿音量顿时低了八度轻声说:“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即便是十分钟前打来的,我们也没法记住,整天耳朵里脑子里全是123456789,都病了快。就在你们来之前不久,这个电话还打过来过,我照样还是记不住。” “什么时间?”何宽和秋枫几乎异口同声嚷出了声,神情也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秀儿也跟着紧张了起来说:“我那儿记着呢,这就给你们取去。” 何宽和秋枫哪里还等得及,一边一个“裹挟”着她向机房里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