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于缅甸开打,沉寂了多日的军令部一厅从小年的头一天便开始忙碌起来,院子里停满了高官们的小车,一厅上上下下所有人像上紧了的发条高速运转起来,整个年里头,仅年三十和初一两天轮流放了一天的假,那个紧张那个忙啊。 这日上午,两个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来凑热闹了。 一个是鲜少出现于一厅的二厅情报处长段留一,他是去找三楼的詹维本的,上了二楼他想先跟梅子轩打声招呼,待与詹维本谈过后过来跟他聊聊。 门里有人在说话,却非梅子轩本人,他敲开门,竟看到了另一个本不该出现在一厅的人,军*情*局九处副处长何宽。 门是何宽来开的,很自然地,他问了声:“何处长,一大早你怎么会在这儿?” 何宽说:“找梅处长聊个事,刚到一会儿。” 段留一遂挥挥手:“二位接着聊,回见” 待段留一走后,何宽对梅子轩说:“远征军接连出现泄密情况,别说我们这些人了,就连当事人都觉得泄密源来自国内,而极有可能就是楼上的那一帮人里,或者就在你们一厅。那帮大人物我们下面一直有人盯着,若出现零散泄密的情况,或可能是他们中人,但之前乃至当下,泄密的情况呈现集中状,就很难往他们身上靠了,且查起来相当棘手。” 梅子轩斟酌着说:“那你的意思是要在我一厅重开调查?” 摇摇头的何宽说:“若能这样便好了,我也不会来找你。我们局座的意思,仍延续当初撤出去时的做法,暗里查。” 梅子轩点点头说:“也只能这般,已然撤了再想回来,别说厅里不答应,部里也不干啊,当我一厅菜市场了不成。” 何宽叹一声道:“可暗地查又从何查起?你们这边的情况一抹两眼黑……” “所以你来找我是……”梅子轩递话给他。 “是想让你帮我们提供这方面的相关信息……” “给你军*情*局当卧底?” “也称不上吧,只是将你看到和了解到的涉及泄密的某些人的迹象通报一二,并无需你采取任何的具体行动。” “那就算半个卧底啰?”梅子轩仍是一副不当回事的玩笑口吻。 苦笑则个的何宽诚挚道:“梅处长,若是曾老大来找你,你也是这样一种态度?可惜他来不了,我只得觍脸来求你,因为我们之间并无什么交情,虽是公家事,却只能以这样的个人身份求到你的门下……” 梅子轩忙挥手道:“快别这么说了,搞得我怪辛酸的。我这个人好开点玩笑,你别当真。查内鬼本是分内事,只是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权且当个旁观者罢了。此前老曾也征求过我的看法和意见,这不仅仅是交情的事,而是卖我国者当诛。我权当你是老曾的接班人,就答应你了。” 瞬间高兴得脸上放光的何宽激动地一把攥住他的手,却被他轻轻拂开:“刚才你也说了,你我不曾有交情,今后但凡有个什么情况,我会主动联络你,或者你指派某个人与我联络。老詹包括刚才你见的老段都是猴精猴精的人,别到时内鬼没挖出来,给我整出个出卖一厅甚或卖身你军统的罪名来。” 何宽连连点头道:“这个我自当理会得。如遇到你不方便的时候,自会有人来联络你的。” 梅子轩做了个“OK”的动作说:“我就不留你了,省得老段下来又生出些事来。” 这下面达成了“秘密”协议,上面詹维本的办公室里却是另一番情景。 段留一走在走廊里便听见哪里传来隐隐约约的京腔声,到詹维本的办公室跟前了,才听清声音传自他这儿。他敲敲门,门里詹维本在喊“门没锁”,他推门一看,詹维本坐在沙发里一双脚翘在茶几上,面前摆着一个小匣子(收音机),他人正跟着里面咿咿呀呀地哼唱梅兰芳的《贵妃醉酒》,一见进来的人是梅子轩,忙放下脚迎上前来。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稀客驾到,有失远迎了。” 被让进沙发里坐下的段留一朝茶几上的小匣子努努嘴说:“看来整个一厅就数你最闲了。” 詹维本沏了杯茶端到他手上说:“哪阵风把你老兄给吹来了,应该是春风,开年了嘛。” 把茶杯放到茶几上的段留一却说:“未见得哟,早春二月寒意萧萧。” 这二人夹枪带棒的,源自平素并无什么交集,虽同在一个部里,偶尔见个面也是公事公办场合,段留一曾不止对一个人评介过两人间的这种疏离关系:道不同不相为谋。听者莫不点头称是,乃因两者间一个张扬跋扈一个内敛稳重之故也。 詹维本自然是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遂说:“看来段兄给我詹某带来的仍是北风啊。” 段留一打开公文包,将一纸电稿拍到他的面前,并加注说明道,这是第200师宣参谋长给他拍来的,几番蹊跷遇袭或中埋伏,源自泄密,请他帮忙查查泄密源是否来自国内。 詹维本很快看完电文,心里自然明白段留一所称国内,应该直指一厅,他遂敲打着电稿质疑道:“如电文所称,若他200师在甘兹中伏牵扯上泄密尚勉强能说得过去,但他的指挥所在嘎壶被人偷袭,这又与情报泄密何干?咱们这儿又有何等神人能算计到他戴安澜会在嘎壶这等小地方宿营?” “稍安勿躁。”段留一取过那纸电文收进公文包里,接着又取出一张草图。“起初我也觉得纳闷,这老宣是被人打糊涂了怎么的?我找来一名作战参谋,他在缅国地图前站了一会儿,接着拿出尺子和笔画了这么一张图,你过来我指给你看,你大致就明白了。” 段留一在草图上给詹维本指画了一番后说:“戴安澜与本部的来往电文中,并没指明他将于何时抵达某地或在某地宿营,但若根据他的行动路线和时间上,是可以预判出他的行动轨迹的,那晚他选择在嘎壶宿营的可能性极大,这也成就了日本人派出一个特战队的偷袭战,而戴安澜险些命丧此地。” 詹维本不笨,如此浅显的道理他看不出但听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