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二层甲板,这里依然除了两名盯着通往上层甲板阶梯的小分队队员,别无他人,好一个冷清。 有名队员打趣满脸笑容的秋枫,这满船四百来号人就你还笑得出来。 秋枫指了指上面:“未见得,冢本那老小子恐怕在偷着乐呢。” 说罢便抬脚往阶梯上迈去,吓得开玩笑这人忙伸手阻止道:“你这是要找死去呀。”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找找乐子,二位瞧着便是。” 这两位连忙要跟在他后面充当他的保镖,被秋枫伸手一指:“退后,别扫了本少爷的雅兴。” 他一只脚迈上阶梯一路踏出响声来,刚在阶梯口露出头,冢本的随从甲一颗脑袋伸了出来,嘴里刚喊出一声“此路不通,下去”,待看清是秋枫,眉头一皱呵斥道:“怎么又是你?哪里好玩哪里玩去。” 秋枫扬了扬脑袋:“我是来会某个人的。” 随从甲怒了:“上面没你要见的人。滚!” 秋枫伸出大拇指往上面歪了歪:“我滚还是你滚说不定呢。传报一声你的主子特高课课长冢本长官,就说有故人来访。” 刹那,随从甲的脸上惊现诧异之色。冢本此行极为机密知者甚少,却被一个黄口小儿一口道破,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就在他这一愣神之际,秋枫却大大地松了口气,毕竟之前对于冢本是否在江川轮上完全出自一种主观意识认定,下面就看他在不在上面了。 “你傻愣着干嘛,还不快去通报一声。”秋枫催促的声调至少提高了十个分贝,若是冢本在上面,应该会有所反应。 就在随从甲犹疑之际,甲板那端传来嗵嗵的脚步声,随从甲扭头看了一眼,脑袋随即缩了回去。少顷,再度出现的随从甲一脸恼怒之色,对秋枫喝道:“你给老子滚!再若纠缠老子一枪崩了你。”看情形应该是被冢本狠狠地训斥了一通。 目的达成的秋枫高举起双手,嘴里叨叨着“我滚,这就滚”,退至二层甲板时,竟然一个起跳蹦起来痛痛快快地哈哈大笑起来。 何宽和邹站长、孙组长闻声跑了过来,不明所以地瞠视着恣意狂笑着的秋枫,他伸手往上一指大声道:“冢本个缩头乌龟,他飞天也跑不脱了。” 这边三人相视会心一笑,这小子跟冢本玩心理战呢。 早餐后,何宽给了船上的人半小时的“放风”时间。 二层甲板三四等舱的人大都仍呆在舱室里,至多在门口或走道上露下脸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底层甲板统舱的人则不同了,关在底下闷得慌啊,但大多数也只是在有限的范围内溜达溜达,不敢像往常那样四处闲逛找人唠闲嗑。 小孩子们或许感受到了与往日不一样的气氛,也或许经家长叮嘱过了,没一个敢大声喧哗或放肆地到处疯跑。憋屈那些情侣们了,美好的旅途被骤袭而至的噩梦击碎,只得抛却了相依相偎凭栏观景的浪漫,躲在某个角落里或喁喁私语或一脸愁容。倒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到底经历了些风浪,见惯了世事无常,该遛弯的遛弯,该看风景的照常看。 却是苦了脑子里绷着一根弦的小分队队员们了,一个个如临大敌般紧盯着驾驶舱、轮机舱和上层甲板那方,唯恐冢本哪一根筋搭错了,来一场突然袭击。 满船的人,恐怕只有秋枫一个人显得格外地轻松也分外地闲,四处游走闲逛,船头船尾全都逛了个遍,甚至拍着队员们的肩膀要他们别太紧张,冢本若发动袭击是一定会有先兆的,他向他们保证,至少两日内船和船上的人都是安全的。 他保证他的,队员们没一个听他的,主要是不敢。何宽说了,哪位乘客在哪个队员的执勤范围内出了事,自个儿往江里跳。 上午九点,“放风”结束,何宽和邹站长、孙组长和秋枫以及部分无须执勤的小分队队员全都来到了江川轮的右舷这边,一双双眼睛均有所期待着眺望着远方。其实也不远,按照江川轮目前的船速,或许半小时后就要抵达万州,他们这是在企盼着援兵的到来。 江川轮上的小分队与局本部失联已达六小时之久,盖啸仲不可能不估计到船上出事了,第一时间他会指示万州站的人驰援江川轮,至少搞清状况,后续再视情况而定。 晨起的浓雾正在逐渐散去,江心和岸畔的客货轮和渔船往来穿梭在各自的航道上,视线中并没有一艘向江川轮靠过来。 蓦地,一个彷如爆竹般的响声突兀传来,何宽们的心神一颤,继之连珠炮般的枪声密集响起,仿佛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那种听得见看不着的焦虑霎时紧紧攫住了江川轮右舷这一侧何宽们一干人的心。 江川轮仍然不紧不慢徐徐驶向上游,枪声愈来愈近愈来愈响亦愈发密集,想象得出交战双方激烈对射的场面。与此同时,江面上的客货轮和渔船渐渐杳无踪迹全都找地儿避战火去了,仅剩江川轮顽执而孤独地逆流而上。 近了,枪声和爆炸声震耳欲聋,万州码头渐渐清晰可见,堤岸、江畔、江滩上散布着诸多人,江边泊着的三五艘小船上,很鲜明地形成两个对战阵型,人手一支枪趴伏着向对方射击。 从何宽们的角度和视线,看不出谁是己方,谁是冢本方,能让他们看明白的是,期待中的援兵随着江川轮渐渐驶离这片区域,离他们越来越远,眼睁睁看着的那种可望不可即救援的感受,或许只能用宋代词人晏殊的一句词来形容:无可奈何花落去。 此时,就在他们头顶的甲板上,倚在船舷上的冢本也在看着这一幕,边看边手舞足蹈,及至看到后来竟探出头去往何宽们呆的那方挑衅地大喊大叫,喂,你们这一群笨蛋,是不是很失望很失落啊,哈哈哈,等待着各位的结局只有失败!哈哈! 他这是报复早上秋枫对他的那一顿嘲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