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秘书好。”李遮阳招呼一声。 　　 “辛苦你了。自己找地方坐，主任要等一下才到。”黄文敬和气说道。 　　 “是黄秘书。” 　　 应上一声，李遮阳捡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招呼过李遮阳以后，黄文敬就没再说什么也没再问什么，只是埋头处理着公务。 　　 黄文敬没有开口，李遮阳也不好说什么，一个人在那里默默地等待着。 　　 好一阵之后，门外走廊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李遮阳抬头向房门敞开着的门口看去。稍等，李遂昌就出现在了门口，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机要处长萧慎时和总务处长叶光辉。 　　 黄文敬迎了上去。 　　 李遮阳赶紧起身，恭敬的向李遂昌招呼一声，“主任好。” 　　 李遂昌点点头，径直向里间走去，边走边说：“你也进来，有什么话里面说。” 　　 李遮阳赶紧跟上。 　　 进入里间，李遂昌随便在一个位子坐了下来，然后向跟进来的李遮阳问道：“说说看，那边是什么情况、你这次又有什么收获？” 　　 “是主任。” 　　 应过一声，李遮阳把在国统区的情况向李遂昌讲了一遍，自然是早已经想好了的、和魏攸串通过了的说辞—— 　　 “……不瞒主任，被扣在柳城的十余天里，属下天天都在担心，担心这个魏攸把属下给拱出来了。以属下在上海做下的事情，他要真把属下拱出来了，属下非被军统给枪毙了不可，就是想投降军统都不让。好在这样的事情最后总算没有发生。” 　　 李遂昌冷哼一声，“怎么，你想过投降？” 　　 李遮阳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哪能呢主任，属下只是做一个比方——” 　　 装作这时才看见李遂昌脸色不对，李遮阳赶紧告罪，“属下比方不当，还望主任恕罪。” 　　 李遂昌的脸色这才舒展开来，“这种话在我们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要让日本人听到了，你就自求多福吧。以后这样的话不许再说，听见了吗？” 　　 “是主任。” 　　 “总的来说你这次做得不错，不仅联系到了货源，还到实地做了考察，我很满意——尤其把王松木几个人留在当地的举动，这说明你的脑子很灵活，知道该怎样去解决问题……” 　　 以吴其荣这种没有信仰、脑后天生反骨的人，李遮阳怎么可能去为这样的人做遮掩，不添油加醋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我要是让你负责主持这项工作，你打算怎么做？”一番夸赞之后，李遂昌向李遮阳问道。 　　 “我……主任，属下年轻，资历能力都不足，不足以担此大任，还请主任另选他人。”李遮阳谦虚。 　　 “我说的是假如，没说就一定是你——说说看，假如让你主持这项工作，你准备怎么做？” 　　 “主任，属下觉得首要的是要先在那里站稳脚跟……” 　　 该怎么做，一路上李遮阳早就想过了，有了深思熟虑，说起话来自然是侃侃而谈。在他说话的时候，屋里几个人没有人插嘴，包括李遂昌，几个人像是在听他的演讲似的。 　　 李遮阳讲完，李遂昌没有说话，如同睡着了一样闭目沉默着。 　　 好一阵之后，李遂昌才睁开眼，对李遮阳说道：“行了，你的打算我都知道了，这一趟你也辛苦了，下去后好好休息几天，有了决定我会让黄秘书通知你的。光辉——” 　　 叶光辉走了上来，将一个鼓囊囊的信封递给了李遮阳，“这是主任奖励给你的，还不谢谢主任。” 　　 “谢谢主任。” 　　 “用不着谢我，这是你应得的，尽心为我做事的人我是不会亏待他的。好了，你下去吧。” 　　 “是主任。”李遮阳退了出去。 　　 等到李遮阳出去，里外房门重新关上，李遂昌这才出声，“对李遮阳此行你们怎么看？” 　　 信任如果是座金字塔的话，在76号，萧慎时、叶光辉、黄文敬无疑是站在塔尖上的人——三个人一个是李遂昌的妹夫、一个是李遂昌的小舅子、一个是李遂昌的心腹秘书，如果这三个人都无法被信任，76号里就再也找不出来可以让李遂昌去信任的人了。 　　 这样的信任当然并非完全、绝对的信任，这世界能让李遂昌完全、绝对信任的，就只有与他患难与共的妻子叶沛琳，她才是绝顶金字塔塔尖的那个人。 　　 萧慎时三个人相互看了看，都没有吭声。 　　 见三人不说话，李遂昌好言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就说什么，用不着拘谨。” 　　 李遂昌将目光落在了萧慎时身上。 　　 萧慎时只得无奈说道：“主任，我认为现在下结论还早了些，等到魏攸回到杭城，比对过魏攸的口供以后再做结论也是不迟。” 　　 “你们两个呢？”李遂昌向叶光辉、黄文敬问道。 　　 “我同意萧处长的意见。”叶光辉应道。 　　 “主任，我也同意。”黄文敬附和。 　　 李遂昌不动声色，继续问道：“对李遮阳的那些打算，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 　　 虽然问的是三个人，但李遂昌的眼睛却还是停在萧慎时的身上。 　　 连李遮阳国统区的情况都不知道，萧慎时又怎么可能知道李遮阳的那些打算能不能行得通？但李遂昌的脾性萧慎时又是知道的，“不知道”三个字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说出口的，再是不知道，也得找点毛病出来。 　　 在李遂昌的注视下，萧慎时做出一副沉吟的样子，“主任，李遮阳带金逸去广东无可厚非，毕竟两人在一起待过，对西江至澳门这一路也是熟悉的；魏攸坐镇韶城同样也可以理解，有个军统的身份，明里暗里都有帮助。但让丁玉安也去……” 　　 “你是担心几个人会串在一起，做出欺上瞒下的事情来？”李遂昌接过话来，问道。 　　 萧慎时点点头，“是的主任，我是有这样的担心。” 　　 “嗯我知道了，还有什么？”李遂昌的目光跳过叶光辉，落在了黄文敬身上。 　　 身为李遂昌的心腹秘书，黄文敬知道李遂昌这时已经有了他自己的打算，所以多此一举的问一问，不过是向几个人彰显一下他的开明，同时考验一下几个人思考问题的能力。 　　 假装考虑一下，黄文敬答道：“主任，如果让李遮阳去负责特殊矿，杨一过是不是太弱了一些？他未必能镇得住李遮阳。” 　　 “弱一些有什么不可以，让日本人觉得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不是正好吗？” 　　 …… 　　 李遮阳知道自己走后李遂昌几个人肯定要议论一番，不过他并没有将此放在心上，除非魏攸真正被李遂昌收买了，否则是不会有人知道他去过湘北、又在湘北干了些什么。 　　 离开秘书楼，李遮阳来到一旁的总部办公大楼，如他这种身份的特务，没有人带着自然是进不了大楼的，向门口的警卫留下让丁玉安到别墅弄找他的口信后，他离开了76号总部，坐上一辆黄包车，回到了别墅弄8号楼住处。 　　 李遮阳没有在住处里多待，伪装一番做足了准备以后，他又再次出门。 　　 找地方经过二次伪装，确认没有被跟踪，李遮阳让自己站在了拉都路周娥的住处外，敲响了门。 　　 一旦李遂昌让他负责特殊矿走私，他就只能待在广东，什么时候回上海，还能不能回上海，谁也不知道，因而他必须要来见周娥一面。 　　 门打开，现出门里的周娥。 　　 尽管从李遮阳身上感受到了一些让她熟悉的东西，周娥依然没有放弃警惕。 　　 “你找谁？”周娥警惕问道。 　　 “是我——”李遮阳用本来的声音说道，然后说出了他和周娥约定的暗语。 　　 “哦，原来是你，请进。”周娥让开身，将李遮阳让进了屋。 　　 关上门，两人一前一后上到楼上。 　　 “这两个多月都没见你人了，你去哪儿了？”进屋坐定后，周娥问道。 　　 “去了湘北一趟，刚回来，绕了一圈，从广州那方回来的。” 　　 周娥一脸错愕，“去湘北……你去湘北干什么？” 　　 “区虎在湘北，这事我给姐你说过的，姐你还记得吗？” 　　 “记得。你去湘北和他有关？” 　　 李遮阳撒谎，“我得知道区虎去湘北干什么，顺便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有没有收获？” 　　 “有的，我从区虎那里知道了结城信一的下落，他就在湘北。” 　　 “……就是第6师团的那个？” 　　 “第6师团第13步兵联队1大队机枪中队3小队小队长。” 　　 “区虎告诉你的？” 　　 李遮阳点点头。 　　 “那区虎有没有告诉你他的任务是什么？” 　　 “他没说，不过那四名日本军官应该包括在他的任务里。” 　　 “你的意思……区虎是林韶璞派他过去的，准备让他在湘北找时机下手？” 　　 “我想是的……我把三人帮也派了过去。” 　　 周娥倒吸一口凉气，“你准备去哪儿下手？” 　　 李遮阳坚定说道：“是的，机会难得，不管行还是不行，我都要去试试！” 　　 “但你这也太冒险了，一旦失败，你想过后果没有？” 　　 “姐你放心，我只会在有十足把握的时候才出手，再说了，如今这个年代做什么不冒一点险？想想那些战斗在沦陷区的游击队，你们的和我们的，哪个不是在拿命去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