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　　 黄台吉袒着胸脯，手里捧着皇明日报，看得津津有味。　　 两个宫女不停扇着扇子，风吹到后背，才让他心情不那么烦躁。　　 自从晋商被大明连根拔起后，他只能看一个月之前的报纸了。　　 “朱皇帝居然还派人出海，啧啧啧！”黄台吉默念报纸上描述的盛况，不停咋舌。　　 范文臣站在左侧，手里也捧着一张报纸，轻笑道：“明廷国力强盛，自然有余力做此事。”　　 “若我是朱皇帝，定不会做此蠢事，还不如将这支船队派往登莱，当作明军锦州集团的策应。”右侧青年嗤笑道。　　 这人年不过二十，身穿锦衣华服，满脸都是络腮胡子，看起来有点彪悍，也有点蠢。　　 青年正是黄台吉的大儿子，爱新觉罗豪格。　　 黄台吉瞄了一眼右侧，无奈摇了摇头，“你穿这一身也不嫌热得慌。”　　 “孩儿不热！”豪格咧嘴笑道。　　 “沐猴而冠！”　　 黄台吉轻笑一声，将目光放在范文臣身上，轻声问道：“你说朱皇帝是昏了头，还是去找洋人当援军了？”　　 “大汗不必忧心，洋人离咱们足足有数万里之遥，就算同意派兵支援明廷，又能派来多少人呢？臣以为朱皇帝应该就是派人去寻找海外良种。”范文臣说出自己的判断。　　 豪格插言道：“就算是有援军，咱们女真族勇不可当，还会怕洋人吗？”　　 “别自大，你难道忘了锦州城头那火炮的威力吗？若不是有这些火炮，我早就带兵夺下锦州城了。”　　 说着同时，黄台吉又想起了自己父亲，努尔哈赤被弹丸崩起的碎片击中的画面，忍不住摇了摇头。　　 豪格也想起那威力巨大的火炮，身体控制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不敢再多言。　　 范文臣道：“大汗不必忧心，听说我大金国的工匠已经有了眉目，快要制造出比明军威力更大的火炮了。”　　 “我打算下个月去锦州走一走，看看朱皇帝口中的番薯和土豆，是否像报纸上说的那样，亩产相比于小麦能提升三倍。”黄台吉放下皇明日报，双目中精光四射，还伴有一丝丝贪婪。　　 “大汗的意思是？”　　 范文臣以为黄台吉要发兵夺取锦州，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　　 要知道锦州城防坚固，有数万精兵把守，更有无数火炮，以女真八旗的攻坚能力，去攻打锦州无异于以卵击石。　　 黄台吉一瞧范文臣那副模样，就知道他误会自己了，摆手解释道：“我现在还没有夺取锦州的想法，咱们不是缺粮吗？正好可以发兵锦州，赶在明人之前，将田里的庄稼都抢收了。”　　 原来是去抢劫啊！　　 范文臣心里暗松了一口气，夸赞道：“大汗英明，我们若是能将锦州的粮食捣毁，就又能加重明廷的负担。”　　 “到时候朱皇帝嫌锦州负担太大，兴许会主动放弃。”豪格又插言道。　　 皇太极眼角闪过一丝不悦，“不要把朱皇帝想得那么蠢，就是朱皇帝看不出锦州的重要性，可明廷之中并不缺少有识之士。”　　 “孩儿明白！”　　 豪格瞬间就察觉到了黄台吉语气中的异样，连忙装出一副受教的模样。　　 “大汗，此次出兵的规模是多大？”范文臣问道。　　 黄台吉胸中早有成算，当即笑道：“必须要倾巢而出，才能带回足够多的粮食，并将带不走的都毁坏。”　　 范文臣补充道：“正好可以将大凌河城给捣毁了。”　　 “正有此意！”黄台吉笑道。　　 豪格瞬间明白这是立功的机会，拱手请求道：“父亲，孩儿请独领一军为先锋。”　　 瞧着比自己都要健壮的儿子，黄台吉陷入了思索中。　　 自八旗建立以来，军权都掌握在各旗主的手中，而这些旗主却各有心思，并不完全支持自己。　　 虽然其他三个大贝勒已经不再老是唱反调了，但军权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豪格前年跟随大贝勒代善征讨蒙古扎鲁特部，亲手斩杀了其贝勒鄂斋图。　　 去年又在宁锦之战中大败明军，并一直坚守在塔山，维持宁远前线的粮道。　　 “这样吧，你想当前锋就去问问代善的意见，若是他同意，为父自然不会反对。”黄台吉道。　　 范文臣瞬间就听出了话中深意，分明是想在代善的正红旗中插一个钉子，以豪格来取代旗主之位。　　 豪格却没有想明白，反而不满道：“父亲，您又是一点兵马不给啊，我可不想再处处受制于人了。”　　 “蠢货！”　　 黄台吉狠狠盯了豪格一眼，就像是看白痴一样。　　 豪格被骂了之后，更加委屈，心中暗道：自己到底是代善的儿子，还是你黄台吉的儿子。　　 “你要是想不明白为父的深意，那以后就别想当旗主独领一军。”黄台吉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怒意。　　 豪格却仍旧没想明白，依然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你要是有你十四叔一半的本事，我半夜睡觉都能笑醒。”　　 黄台吉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都懒得再看自己儿子一眼，大步走出房间。　　 范文臣见此，朝豪格笑了笑，也选择紧跟而去。　　 砰！　　 两人才刚走远，豪格就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不满了，一拳击打在实木圆柱上，闷响声吓得两个女奴软倒在地。　　 “十四叔，整天就知道十四叔，我到底有哪点不如多尔衮？”　　 砰砰砰！　　 豪格不断击打着柱头，不一会双手就沾满了鲜血。　　 走到屋外，呼吸着新鲜空气，黄台吉心里才好受一点。　　 他现在虽然还不满四十，但已经在为继承人发愁了，毕竟这个时代常人的寿命就四五十岁，而他自己又时常带兵上阵，指不定哪天就如同父亲努尔哈赤一样，战死在沙场上。　　 “等哪天本汗死了，这大金国该交到何人手中啊？”　　 黄台吉望着天空中的烈日，忍不住扪心自问。　　 范文臣也看出来他的焦虑，但立储的事情，哪里是他能插话的？　　 现在金国的权力分散，就算黄台吉想扶持自己儿子接任，其他贝勒大概率也不会买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