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财赋出东南,而金陵为其会!” 瞧着远处的南京城,朱由校身穿龙袍,立于船头,任凭江风吹拂着脸颊,忍不住发出感叹。 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取民匠户二万七千以行,减户口过半,南京城的人口一度不足三十万。 但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人口数量反而更盛,明初荒凉的城西城北地区,已是僧寮尼舍,群取偏匿者不可记极,全城坊厢户近十万,总人口也超过了百万。 “铜铁器则造铁作坊;皮市则在笪桥南;鼓铺则在三山街口、旧内西门之南;履鞋则在轿夫营;帘箔则在武定桥之东;伞则在应天府街之西;弓箭则在弓箭坊;木器南则钞库街,北则木匠营。”李标站在皇帝身后,背诵着南京城格局。 朱由校摇头叹息道:“这些商户都是其他省的人在经营。” 这个时期,活跃于南京的商人主要是徽商、晋商、闽商。 他们以南京为基地,开展全国性的贩运贸易,他们东发两淮之盐、溯江而上,转卖于江西、湖广各口岸,再载回湖广之米,销往江南各地;他们北走齐鲁秦晋,送去松江之布,运来山东之棉。 “朕听闻南京城内的当铺有五百余家,此事可为真乎?”朱由校又转头看向锦衣卫指挥使侯虎涛。 侯虎涛点头道:“回禀陛下,整个南京的当铺的确超过五百家,一般月利息在三分四分,但徽商本钱较多,取利在一分两分。” 就算是一分的利息,在后世也算是高利贷了。 可因为这个时代商贸并不发达,南来北往运送货物的利润完全能覆盖利息,只是风险很高罢了。 行商的风险当然是沿途的盗匪,以及官府的吃拿卡要。 “陛下,船只即将靠岸,还请当心。”李标忽然出声提醒道。 朱由校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码头,只见码头上已是彩旗招展,南京城内的文武百官也翘首以盼,同时还有一阵礼乐声响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船只才刚靠岸,码头上的官员连同勋贵就瞬间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在数百人的欢呼声中,朱由校稳步走下船头,沉声道:“诸位爱卿平身。” “谢陛下隆恩!” 众人这才敢起身,偷瞄着皇帝。 除了南京六部的主官外,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未曾见过皇帝,自然心中会生出好奇之意。 卢九德瞧着有人敢窥视圣颜,当即大怒,欲要上前呵斥。 朱由校也有点生气,南京的官员勋贵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了,可此时是在码头上,不是发怒的时候,他也只能偷偷摆手,示意卢九德稍安勿躁。 “诸位爱卿,随朕回皇宫再说。” 朱由校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龙撵。 这龙撵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旯找出来的,虽然浆洗得十分干净,却一眼就能看出陈旧。 罢了! 他们能找到龙撵都不容易了,毕竟自己曾交代过一切从简。 朱由校摇了摇头,走上了龙撵。 “起架回宫!” 随着卢九德的一声大喝,礼乐瞬间变了节奏。 码头被清理过,百姓不得入内,可南京城内就没那么好处理了,虽然每个商户门口都站有军士把守,但里面的百姓依旧在透过门缝偷瞄。 朱由校见此,心中不由地一紧,生出了对周延儒的不满。 这厮是怎么搞的? 不知道要提前将街面净空吗? 若是有刺客手持劲弩、火器,自己岂不是有生命危险? 侯虎涛也想到了这里,神色变得极为紧张,右手按住刀柄不停巡视沿街的商户,同时还低声问道:“周延儒,你是废物吗?不知道陛下出巡,要提前净空街面吗?” 周延儒也十分委屈,但听闻此言,委屈瞬间就化作了不满。 在以前,他再怎么说也是文官,哪轮得到锦衣卫指挥使呼来喝去。 可现在形势比人强,他也只得低声解释道:“大人放心,卑职在每户都安排了人手,在房间内监视着百姓,绝不会有人做出对陛下不利之事。” 侯虎涛微微点头,接着问道:“那为何不将百姓直接赶走?” “卑职的意思是将百姓赶走,可陛下曾经下旨让我等不得惊扰百姓,地方官以此为据,不愿配合。”周延儒道。 “我锦衣卫办事,何曾需要看文官脸色?”侯虎涛不满道。 在北京当然不用看文官脸色,可这里是在南京啊,整个城中才多少锦衣卫? 没有皇帝的圣旨,又如何能对这些文官下手? 更何况,能在这条街道上做生意的人,哪个没有后台? “大人,南京的局势和京城不同,若是没有文官的配合,锦衣卫出了城也得抓瞎。”周延儒低声道。 侯虎涛道:“你之前不是做得有声有色吗?数月前不是还将松江府徐家给抄了?本官还以为你已经在南京打开局面了,没想到你仍旧需要文官的帮助才能做事。” 提到徐家,周延儒面色一苦。 自家人才知自家事,之所以能顺利抄了徐家,还不是因为有了徐家和东林党勾结的确凿证据,又有南京留守魏国公的帮助。 “算了,今日若是不出问题还好,你我都能无事。可要是出现哪怕一丁点意外,本官就拿着你的头去见陛下。”侯虎涛冷声道。 周延儒眼角闪过一丝厉色,面上却依旧带着谄媚的笑容,说道:“大人放心,卑职已经提前调查过,这些商户都是有家有口......” 砰!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前方就传出一道剧烈的爆炸声。 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刺客? 这是什么武器? 朱由校被爆炸声震懵了,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自己飞上了半空,接着又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上。 “保护陛下!” “护驾!” “护驾!” “有刺客!” ...... 整个场面瞬间乱作一团,一路随行的侍卫连忙护住龙撵。 朱由校被龙撵保护着,倒也没受重伤,可旁边的卢九德就惨了,衣裳已被撕得粉碎,满身都是伤痕,正躺在地上不停哀嚎:“哎呦,疼死咱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