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兄弟信任你,才将你推举为大汗,可你又是怎么回报咱们这些兄弟的信任?我们部族总共才多少人口?多少青壮年?若不是你相信汉狗,我们岂会被撵得如同丧家之犬?” 莽古尔泰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四处飞溅,不由自主走到了黄台吉身前。 杀了他? 不行,如今刚遭大败,杀了这厮只会让其他兄弟更加离心离德。 可要是不杀他立威,其他人有样学样,这队伍还怎么带? 黄台吉右手按住刀柄,面上不停闪过挣扎之色。 刚走过来的阿敏见到这一幕,急忙大喝道:“莽古尔泰,你是怎么跟大汗说话的?如今正是要兄弟同心渡过难关之时,你这样做只会让敌人看笑话,还不赶紧向大汗道歉?” 黄台吉目光闪动,心想还是不能轻易杀人,按住刀柄的右手便松了许多。 莽古尔泰这时才发觉自己所处的位置实在是太危险了,连忙后退了好几步,语气依旧气愤吼道:“我今天就不认他这个大汗了,以后咱们各自领兵,井水不犯河水。”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要叛国吗?”阿敏心头也有点恼怒,追上来质问道。 咔嚓! 莽古尔泰猛然拔出长刀,用刀尖直指阿敏,大喝道:“不要再上前了,我可不是要叛国,而是要分家。兄弟们,你们是该不该分家?” “分家!” “分家!” “分家!” ...... 早就对黄台吉心怀不满的将领也跟着喊了起来,这声势让城中正在进行杀戮抢掠的士兵都停下了动作。 原来是串联已久啊! 黄台吉目光在众将脸上巡视,脑海中飞速思索着解决办法。 杀人已经行不通了,前方至少有近千人,他们绝不会束手就擒,稍不注意就是一场火拼。 阿敏紧盯着刀尖上的寒光,背心已冒出冷汗,干笑道:“莽古尔泰,你这是做什么?咱们都是兄弟,有什么仇什么怨化不开?非要闹到分家的地步?这其中定然有误会。” “没有无误!”莽古尔泰斩钉截铁道:“今日必须分家,只要你们让开道路,以后见面还是兄弟,否则......” “否则什么?”黄台吉面露笑意,居然迎着莽古尔泰的长刀走了上去,轻笑道:“你难道想兄弟相残,杀了我吗?” “杀了你?我要是你早就自裁去见父汗了。” 莽古尔泰冷冷一笑,毫不留情地挥动了两下手中长刀,大有一副你再敢上前,我就要动手杀人的模样。 “今日你是铁了心要分家?”黄台吉停止脚步,再次问道。 莽古尔泰点头道:“我只带着正蓝旗的人走,其他的事都不管,随便你接下来怎么弄。” 黄台吉深吸一口气,转头看了眼莽古尔泰身后的正蓝旗将领,只见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极其坚决,终于明白分家之事已无法避免了,长声道:“行吧,分家吧!你带着部众走吧!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大汗,不能分家啊!明军都还没有打过来,咱们未必不能依托沈阳坚城战上一场。如果分家了,必然人心尽散,还拿什么来抵挡明军?”阿敏单膝跪在地上,语气都带起了哭腔。 紧接着,他又转头看向莽古尔泰,哀求道:“千万不能分家啊!咱们还有一战之力,如果分家了之后,拿什么来抵挡明军?到时候只能进山与野兽为伴。” “战个屁!以往明军主力都在包围广宁城,咱们都没能冲破阻拦救出二哥,如今蒙古人和明军一起杀过来了,咱们怎么可能打得赢?若是不趁着明军主力还在辽阳,咱们连进山的机会都没有。”莽古尔泰毫不留情地戳穿了阿敏的幻想。 黄台吉深知分家已在所难免,只好走到阿敏身旁将他扶起,叹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拦得住?让他带着人走吧!” 话毕,他就挥手示意亲兵让开道路。 莽古尔泰见此,面上闪过一丝喜色,连忙指挥着部将离开。 —— “树倒猢狲散,建奴再不是辽东之患也!” 辽阳,原本一直躺在马车内的王之臣,在接到暗探传来的消息后,居然破天荒的走出了马车,说话也变得极为利索。 辽东经略兼巡抚耿如杞见此,面上闪过一丝担忧,跟着拉开帘布走下马车,忧心忡忡地说道:“督师,注意身体啊!咱们还没能将黄台吉的人头送到京城呢!” “老夫的身体,自己知道!” 王之臣回首望向西南方,目光好似穿越了崇山峻岭、山河湖海,看见陛下正一脸殷切地注视着自己。 “从万历十一年五月努尔哈赤起兵造反至今,足足过了四十五年。 这四十五年间,战死在辽东这片土地的将士超过了三十万人,因此而死伤的百姓超过了三百万人。 如今这一笔笔血债终于能够清偿了,并且是在老夫手中清偿......” 刚开始,王之臣的声音还充满着激情,可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逐渐低沉,到最后几乎是细弱蚊蝇。 “督师,您没事吧?”耿如杞关切问道。 “老夫没......” 王之臣话还没说完,就感觉眼前一黑,双脚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倒向地面。 “小心!” 还好耿如杞正值壮年,眼疾手快一把将王之臣扶住了。 周围的亲兵见此,也涌了上来,将他抬上了马车。 不知过了多久,王之臣才悠悠醒转。 他瞧了一眼车窗,只见天空已漆黑一片。 “看来老夫是看不到彻底消灭建奴那天了!耿经略,老夫若是死了,大军就只能交给你托管了。你一定要谨记陛下之言,必须除恶务尽。” 听着王之臣虚弱至极的声音,耿如杞连忙点头应道:“督师,您先放心休息,下官一定会将高过车轮的建奴斩杀干净。” 王之臣点了点头,只感觉眼皮异常沉重,困意不断袭来。 他强撑着说道:“车轮可以竖着放,也可以平着放,你自己决定该怎么做!” “当然是除恶务尽!”耿如杞郑重说道。 王之臣这才放心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