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臣终究还是未能看到辽东全境光复，在昏迷之后仅坚持了数个时辰，便永久停止了呼吸。　　 迎仙殿内，朱由校手握着八百里加急送来的遗奏，目光涣散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殿内官员不管是何派别，都在此刻放下了成见，一同进行默哀。　　 不知过了多久，孙承宗才低声提醒道：“陛下，辽东还有十余万大军，不可一日无主帅。”　　 “那你的意思是？”朱由校双眼重新聚焦，将军报轻轻放在桌案上。　　 孙承宗道：“臣以为朝廷当迅速派出重臣，统帅辽东诸军，继续完成覆灭建奴之业。”　　 “可王之臣给朕留的遗言是推举辽东经略耿如杞继任蓟辽总督。”朱由校冷声道。　　 孙承宗道：“陛下，自古恩出于上，一方帅臣岂能私相相授？”　　 他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如果采纳了王之臣的遗言，那耿如杞肯定感谢的是他，而不是坐在金銮殿上的皇帝。　　 可如今朝廷中，也只有耿如杞最熟悉辽事和在辽东的战将。　　 孙承宗见皇帝还在思索，再次出言道：“举贤不避亲，臣以为前辽东经略，先倭国总督袁崇焕适合担任蓟辽总督之职。”　　 袁大嘴巴？　　 朱由校暗自冷笑，看来这厮仍旧不甘寂寞啊！　　 蓟辽总督之职，谁都可以担任，但袁大嘴巴绝对不行！　　 “朕想了想，蓟辽总督还是先空着吧，辽东经略也能指挥在辽诸将。”朱由校一锤定音道。　　 孙承宗闻言，面露失望。　　 同样露出失望之色的还有现任刑部尚书朱燮元。　　 王之臣的身体状况，殿内的官员都十分清楚，朱由校一瞧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平辽之功，谁不想赚取啊？　　 谁要是在任上彻底消灭了祸害大明近半个世纪的建奴，一定会流芳百世。　　 这两人多半就是在入阁之事上暗中达成了协议，在王之臣离任或者死亡后，由朱燮元出任蓟辽总督。　　 孙承宗先推出来袁崇焕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只要自己未能下定决心，他紧接着就会呼吁举行庭推。　　 在京官员中，也就朱燮元最知兵事，庭推出来的结果可想而知。　　 “辍朝三日，礼部给王之臣拟出谥号，看追封个什么爵位合适，其后人也该加封的加封，该赏赐的赏赐。”　　 朱由校留下一句话后，就目无表情地走出了迎仙殿。　　 孙承宗见此，只好对着朱燮元微微摇头。　　 朱燮元也跟着摇头，好似在说自己并不在意。　　 刚入阁的温体仁见着这一幕，面上顿时露出了沉思之色。　　 ——　　 朱由校才刚回到寝宫，东厂提督卢九德又快步走了进来。　　 “皇爷，据锦衣卫消息，前内阁首辅黄阁老身体每况愈下，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了。”　　 “是么？”　　 朱由校神情一愣，沉默片刻后说道：“命人带着太医、补品去探望一下，再传令给大都督府，调黄衡若回京......不，去辽东任职吧！”　　 这可不是不近人情，而是为了让黄立极走得安心，让他知道皇帝并没有忘了他以前的功劳。　　 “对了！锦衣卫指挥使侯虎涛呢？怎么还没有消息？”　　 “据代善交代，侯指挥使被黄台吉随时带在身边，恐怕难以实施救援。”　　 朱由校想了想，吩咐道：“锦衣卫公务烦杂，久久没有主官可不行，让周延儒接任锦衣卫指挥使之职，高文采回京升任锦衣卫指挥佥事。同时令耿如杞派人去问问，黄台吉到底要如何才能放人。”　　 “奴婢遵旨！”　　 卢九德躬身应答，面上还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　　 周延儒和高文采做事都极其强硬，他以后依然不好把手插进锦衣卫中。　　 “父皇......父皇......”　　 朱由校正心烦着，忽然听见屋外传来了一阵奶声奶气的声音，面上顿时露出了笑意。　　 “是慈燳在外面吗？”　　 “陛下，您在忙吗？慈燳一直喊着父皇、父皇，臣妾也没有办法，只好带他来看看您。”周月在屋外轻声喊道，声音还带着一丝丝柔弱。　　 鬼话连篇！　　 朱由校撇了撇嘴，快步走到门边，一把将朱慈燳抱起，用力亲了两口，然后才仔细打量道：“哟，几天不见，你小子又长大了不少诶。”　　 周月在一旁捂着笑道：“什么几天呀？你都有一个多月没有见了。”　　 “有这么久吗？”　　 朱由校转头看了眼天空，只见烈日高悬，阳光刺得眼睛生疼，叹道：“时间过了真快啊，转眼都到八月了。”　　 历史上的今年，正是李自成起兵造反之时。　　 如今朝廷并没有裁撤驿站，这厮同样也没有失业。　　 按照锦衣卫的密报，李自成整天都忙于公务，一有时间就和妻子高桂英研究造人之事，想要早日为李家传下香火。　　 不过，这都是徒劳。　　 李自成没能留下子嗣，主要是在于自己身体的原因。　　 朱由校想了想，转头朝卢九德吩咐道：“让锦衣卫把陕西那边的人手撤了吧！”　　 卢九德还没有反应过来，问道：“皇爷所指的是？”　　 朱由校低声道：“甘肃都司，监视驿卒李自成的人手。”　　 李自成确实是陕西米脂县人，也世居于此，但却在甘肃都司担任驿卒，锦衣卫为了找到此人还费了不少力气。　　 “奴才明白了！”卢九德微微点头。　　 周月一直沉默着，见朱由校没有其他事情要吩咐了，才重新展露笑颜，问道：“如今小慈燳已经会说话了，陛下是否可以考虑选派良师教导他学习了？”　　 “这么急吗？”　　 朱由校这话有一语双关之意，周月仿佛装作没有听懂，仍旧笑意盈盈道：“陛下，臣妾不能不急呀！只有从小打好基础，小慈燳今后才能为陛下分忧。”　　 “分忧？”　　 朱由校摇了摇头，看了眼虎头虎脑的儿子，叹道：“这小子今后不给朕添乱就不错了。再怎么着急，也得等到三岁才开始发蒙吧？前期主要就是识字，也不到需要名师的地步。朕到时候会在皇宫中单独清理出一个地方，专门供皇子和皇女读书，你就不要操心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