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王初九的话,朱由桦别的倒是没想起来,想到了一个“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清口这边船只数以千计,可以用作摆渡的不在少数。 虽然此处明朝廷的官府力量相对强大,文有巡抚武有指挥,运兵数千员,还有钞关巡检,巡河巡盐御史,衙门的吏员帮闲估计也有数千人,但是还是架不住军民数十万,难以处置啊。 指不定那船家看王初九不是本地口音,还听说有两匹马,就起了什么坏心思,先把人渡过去,然后接马时就再也寻不着也是有的。 还是另换一个吧,已经到了淮水边,这要是临了临了,还被人请吃一顿刀板面馄饨面,那真就是阴沟里翻船! “你且再去找一家别的。”朱由桦如此决定。 至于说淮水北岸清河县的县吏差役,自然也有人在这块儿巡逻守护。可是以朱由桦对封建社会的了解,在这淮水上做无本生意的“好汉”,未必在衙门里就没有几个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大哥哥照应着。甚至指不定白天干白道,夜里下黑手,也是正常的。 在这里表露身份还是不保险,大小还是找一个官儿,尤其是那种流官,拿着京师城里吏部的官帖告身来做官的,对大明还保持着最起码的尊重。 这种人和他表露身份,他才会上心办事! 正想着,王初九又跑了回来,找到了一条可以连人带马一道拉过去的大船,但是船家开口就要三钱银子,而且要先给钱再拉人。反正现在北岸这么多难民,根本不差朱由桦这个生意,你爱走不走。 到是很正常,市场供求关系不平衡,北岸都是希望南逃的难民百姓,过了淮水这样的天险,才算安全嘛。而淮水上做渡船生意的船只水手,一时间是难以满足这么大的运量的,自然可是坐地起价,趁着这般“好时候”大挣一笔。 “三钱就三钱,过河要紧!”朱由桦倒不是吝惜三钱银子的人,只要能顺利过河就好。 “好咾,那就这样说定。”王初九跑回去给人家付钱下订。 既然有船,朱由桦便也不再看两岸的地理,而是牵着马,带着小保八,一路跟上王初九,赶紧搭船。淮水阔达五里,乘船过去还要不少时间。现在已经下午三点多,再过个把小时,天就要黑,时不我待。 原本就已经十分喧哗的河岸,不知怎的,更加喧哗起来。绵亘十好几里的江岸,朱由桦也看不清什么,左近也有人向东边张望。既没有升起浓烟,也没有卷起大风,好像突然就闹了起来,只在搞不懂。 “小爷,都订好了,快些走吧。”王初九虽然也好奇,毕竟看热闹是人类的共性嘛,但他还是一步也不回头的跑了回来。 “走走走……”朱由桦把马交给王初九,然后把小保八一把抱了起来。 可是人群实在拥挤,只能一步一步向前挪,而且越来越多的人站住观望,而且靠的越近越大声,喧哗声里居然还掺杂着尖叫、怒骂等等,像是有很大的骚乱似的。 还有些什么呼声,因为太吵根本听不清。朱由桦是不准备去听了,可是王初九和小保八却竖着耳朵,挺好奇的样子。 “小爷,好像在说鞑子……”小保八坐的高,听觉又好。 “鞑子!”朱由桦突然反应过来。 本来就预估鞑子会快速穿插至淮水北岸,劫夺拥堵在清口的大量船只,并在南岸制造骚乱,两边一起发动,趁乱打下运河上的重镇淮安山阳城。 可是明明南岸还没有乱起来啊,潜伏在难民中的鞑子奸细怎么这么快,几乎跟朱由桦差不多前后脚到。一起到也就算了,难道他们中有人能游泳过淮水?还是能飞过淮水? 这东虏鞑子不按套路出牌啊,根本不要南岸发动配合,直接就在北岸闹将起来,杀人放火抢夺船只? 已经自大到认为没有大炮,正面强攻就可以打下淮安这等重镇了吗? “初九,快走,上船过河!”朱由桦不由得有些着急。 可是人群根本就不愿意顺着朱由桦,大概是东面暴起的东虏鞑子已经彻底搅乱北岸的人群,大量的百姓向朱由桦这一面涌来,人挤人人推人,尖叫呼喊,一时间就慌乱了起来。原本还只是驻足观望的百姓,也被人群带动了起来,不自主的向西面跑。 朱由桦一行三人被人群拥挤着,根本无法再向前一步,而这时,原本停靠在岸边的那条渡船,也被恐慌惊吓到,根本没有再等已经付了钱的朱由桦,两条撑杆一推,立马就离了岸,向南面驶去。 根本顾不上咒骂那传家,朱由桦已经和王初九被人群拥挤的连退了好几步。若果不是因为有马这样的大牲口遮挡,指不定就被人挤倒踩在脚下,做了无名亡魂。 岸边的船只纷纷解缆,试图向淮水南岸跑去,许多人也是慌不择路的往水里,往船上跳。甚至有条原本已经吃水很深,船舷就几乎靠着水面的漕船,因为接二连三的跳上来二三十人,而过於沉重直接没水。船上会水的不会水的全部落水,有些人连呼救声都没有发出,只是扑腾了两下,喝了两口水就被漕船沉没的旋涡带着沉了水。 岸边除了渡船,哪条船上不是装满了漕米以及南货,根本不能上太多人,这人上的多了,立时就要沉船,还不如在岸上逃命。 这时候再回头望,居然有大股的骑兵向岸边冲来,应该都是从赣榆、海州、东海、沭阳一路攻破州郡而来的鞑子。进兵居然这般神速,令人生畏。 “小爷上马,不上马就挤散了。”王初九看四周愈发慌乱。 他这话一点儿不错,于是朱由桦先把小保八放上马,但是由于挤满了人,自己却难以起身上马。王初九一看不行,拿出棒子就打,把朱由桦身边已经慌了神的百姓一顿痛揍。 两人这才勉强有空间能够乘上马匹,但是还是不能自由奔走,百姓实在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