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小保八还在和手里的鸭腿奋斗,朱由桦便也不急起身,拿起手巾给孩子擦嘴。 小保八和普通的小孩一样,一边吃饭还能一边分神,正看那炉灶边一堆叽叽呱呱的鸭子。还有两支已经倒挂在钩子上的大鹅,犹自扑腾不已。 “给你捉一只好不好?”朱由桦边擦边问。 “好呀好呀!”小保八还没回过神来,正看鸭子蹦跶的起劲。 噗呲一声,在猛塞包子的王初九笑了出来,朱由桦这时候还有心情逗孩子,真的是太有闲心思了。 “啊呀!”这下子小保八总算回过神来,胡乱的大口啃完鸭腿,小嘴塞得鼓了起来。 “初九你也是,赶紧吃。” 朱由桦给孩子擦完嘴,也自己擦了擦,站起身,向店家讨了热水,灌满水袋。走到铺子外边,看看牲口吃好了没有。 王初九叼着最后一个咸菜包子,把裤腰带松了松,诶呦长舒一声,赶忙出来给朱由桦打下手。到底朱由桦是王爷,牵马的事情他还是干的很自觉。朱由桦待他宽松,他也十分上道,不能真的蹬鼻子上脸。 喊过喂马的伙计,只肖百来个钱,三个人这一顿造,外加两匹马吃的豆料就足够了。不过朱由桦身上没有带铜钱,还是借店里一个客商随身的戥子,剪了一钱银子结的账。 想着晚上就能到清口,便也不向店家买什么干粮了,朱由桦一行打马便走,到底是有要务在身,不能在三义镇淹留。 随着时间的推移,路上的难民复又多了起来,但是总归两条腿快不过四条腿,大部分山东南下的难民还是被朱由桦丢在身后,道路上并不太拥挤。 没有那么多四面八方来的难民,东虏鞑子想要隐蔽于人群也就没有那么简单了。这倒是让朱由桦心下稍安,到底鞑子厉害,不是那般轻易可以击败的。 又行了一个多时辰,清河县城在望! 朱由桦不准备进城,此行的关键在清口清江浦一带是否积压了大量的船只,多到能把成千上万的东虏连人带马都运送到淮水南岸去。 结果很显然,朱由桦和王初九估计猜测的一点儿不错。在黄河汇入淮水的清口地区,直到对岸的乌头镇、武家墩、禹王庙、清江浦地区,数以千计的大小船只下锚停靠,一眼几乎都望不到边,全都因为北行受阻无法动身出发。 而淮水即使在当下冬季的枯水期,同样由于河水的汇入,仿佛天险难于逾越。其水面之宽阔,几达五里之多。 “难怪古往今来,皆道守江必守淮!” 这淮水在冬天都不会封冻,明末可是货真价实的小冰河时期,气温急剧下降,连松江府这样的地方都能下大雪到活活冻死人,就知道现在的气温降低到何种程度。可即使这样,淮水还是在缓慢流淌。 可以说对于南方政权而言淮水就是最最完美的防线,且现在乃是冬季,水面都有五里宽广,不敢想象在夏季丰水期时,淮水将是什么样的盛景。 北方的部队不习水战,只要在这淮水上布置下一镇水师,二三万人,任凭他北方来上几十万雄师也过不了这河。 而且淮安还有运河这一条黄金水道,江南地区的财源粮饷可以源源不断的输送至此,无论春夏秋冬,都不会有枯竭的可能。 以淮安一城陷入战火和对峙,却可以保障整个江南的生产不受影响,这是一笔怎么算怎么都划算的生意。 要是淮河沿线被突破,北兵可以直达长江,且先不提民心上面的波动影响,只说长江水道纵横万里,而南方政权却不可能处处布防,一旦某点被突破,就可能导致瓦解。 “小爷看出了什么?”王初九跟了上来。 “爷在想啊,若有一日,南北分立,这清口该如何防备。”反正身边没别人,朱由桦无所顾忌,和王初九随意道。 “打仗啊……”很显然,并没有受过一丝半点军事教育的王初九,对于此处的重要性还没有什么太直观的感受。 “哈哈哈哈哈,不该说的,你快些去找条渡船来。” 对牛弹琴嘛,小保八还是个十岁的孩子,王初九也只是个童生,和这样两个人谈南北争衡对峙,如何决胜,都是多费口舌。 把小保八抱下马,朱由桦随意的查看着两岸的大致地形。几乎处处都是平坦的坡岸,没有什么足以倚恃的高地丘陵。到是这个水流也许可以利用,毕竟黄河水强,而淮水力弱。黄河汇入淮水,除了带来泥沙之外,也使得两河交汇处产生旋涡,北兵要是不熟悉水道,直接连人带船卷入旋涡,都给你淹没也不是不可能。 对岸的武家墩沿线仿佛才是此处的高地,这还是潘季驯的作为,为了封堵整个洪泽湖,大规模改建和修筑高家堰。以至于官民盛传“倒了高家堰,淮扬不见面”。由于洪泽湖被人为堵塞,湖中泥沙不断淤积,湖面比淮安城竟高出去十几米之多。 而潘季驯修筑的堤坝,又在湖水基础上,较高三至七米。说句难听点的,淮安老百姓一出门,面前就是一堵二十多米高和七八层楼差不多的长墙。墙后就是能够立刻杀死数十万人的巨量存水,淮安百姓对潘季驯是什么感情就不必要多废话了。 但是,确实要但是,这比北岸也要高去十余米的大坝,在军事防御上,却可以作为一道相当有力的依托,这大概也是潘季驯当初筑坝时并没有想到的事情。 果然不管啥东西,都是一体两面,大概好处有多大,坏处就有多大。 正感叹着要是自己能统掌兵权,在淮安抵抗汹汹而来的北兵,该如何在武家墩高家堰处设下营垒水寨的朱由桦忽然感觉水面出现些微的震动。 未及细想,刚刚出去寻找渡船的王王初九跑了回来,说是找到了渡船,但是船小,没有办法一次性把三个人两匹马都渡过去,需要分成两批。看朱由桦愿不愿意,不愿意的话,他就再去找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