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墨卿感觉自己像在火上烤。办公室里大家各自忙碌,但分明有一双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所有动静。 她清楚有一张大网张在头顶,但是,游击队危在旦夕,她别无选择。她不时看一眼墙上钟表,终于忍耐不住,心一横,就朝门外走去。 不知是碰巧,还是欧孝安原本就站在门口,他一步挡在了覃墨卿面前:“覃科长,你干嘛去?” 覃墨卿悄悄捏紧了手指:“我突然想起来,今天约了鲁斯博士商量你治疗的事儿。” 欧孝安扬了扬眉:“我才是病人,他跟你商量什么?” “你忘了,我是医生。”她冷静地说,“鲁斯博士要跟我讨论新的治疗方案。” 欧孝安露出很感兴趣的模样:“那我可要听听,毕竟关系到我的治疗。” 覃墨卿无可奈何,只好咬牙说:“那行,那你就一起吧。”说罢,拔腿就走。 欧孝安神情愉悦地跟上。 办公室内,一名特务从资料高摞的办公桌上抬起眼,狼一样的目光追随着他们。然后迅速起身,去沈丛吾的办公室通风报信。 沈从吾走到窗前,看着覃墨卿和欧孝安走向院里停着的汽车。 他问身边的特务:“他们说去哪了吗?” “说是去给欧孝安治病。” “派人跟好。” 特工领命而去。 黎少堂走到沈从吾身边:“沈主任,会不会盯得太紧了?” 沈从吾盯着楼下的两人:“野草肯定知道被人盯着,但也会铤而走险。用一个人的命,换游击队那么多人的命,这买卖,对他来说,划算。” 他嘴角浮起嘲讽:“共产党,永远会被这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自我感动。我好奇的是,欧孝安和覃墨卿,究竟哪个是野草?” 院中,覃墨卿上车之前,还在试图找理由甩掉欧孝安,但欧孝安不由分说先坐进副驾,覃墨卿无可奈何,心里骂骂咧咧地上车。 欧孝安瞅一眼她恼火的脸色,搭在车窗的手指示意了一下后视镜:“你看到了么,己经有人跟上来了。你甩开我,能甩开他们么?” “我正大光明,甩什么呀?”她一边嘴硬,一边看了一眼后视镜,见后面有几名特务也上了车。 覃墨卿无声咒骂,启动车辆。后面的汽车如影随形地跟上。 汽车开到康仁医院楼前,覃墨卿和欧孝安径首进了脑科治疗室。 护士用托盘端着药品走进来,说:“两位稍等一下,因为你们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来,鲁斯博士现在还在接待其他病人。” 欧孝安好笑地看了一眼覃墨卿。 覃墨卿移开目光:“哦,是这样啊,我可能记错了。我们来都来了,麻烦问一下鲁斯博士,今天能不能安排一次治疗?” 护士答应着离开。欧孝安握拳遮去嘴角笑意,走到窗边,朝下看了一眼。 楼下,跟踪的那辆车上,下来两名便衣特务,正朝医院内走来。司机留在车上,始终盯着医院门口。 覃墨卿坐立不安,扫了一眼护士刚才搁在桌上的托盘。一堆药瓶中,有一瓶贴着苯巴比妥的标签。是镇定剂。 她飞快地瞅一眼窗边的欧孝安,转过身背对着他,飞快地拿起托盘里的一支注射器,将药瓶中的液体抽进针管。 欧孝安回头,戏谑地看着覃墨卿:“你没有约鲁斯博士,还想甩开我,你到底要干嘛?” 覃墨卿转过身,把针管藏在身后,没好气地说:“我就不能有点私事么?” 欧孝安慢慢逼近:“覃墨卿,你到底是什么人?” 覃墨卿心中一紧,充满敌意地盯着他。一时间,无法辨别他是敌是友。 她被逼得背抵着桌沿,无路可退,悄悄举起了手中的注射器…… “我劝你放下手里的东西。”欧孝安平平地说。 她攥着注射器的手滞住。终于气急败坏:“欧孝安,你别误我的事!” 欧孝安不肯放过她,干脆利落地揭穿她:“你要给共产党送信,通知滇缅游击队撤销行动,是不是?” 覃墨卿脸色发白:“荒谬,我为什么要给共产党送信?” 欧孝安不理会她无力的辩解,一把攥住她拿注射器的手腕,声音凶狠:“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前后才多长的时间,发现81接手共产党俘虏,伏击游击队……消息一个接一个,不觉得反常吗?” 覃墨卿像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愣住了。 欧孝安语速飞快地说:“我不知道沈从吾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是这一切都显得很不正常。自从沈从吾来到重庆站,他跟黎少堂就走得很近,测谎结果秘而不宣又半遮半掩。这一连串事件背后,必然有阴谋!” 覃墨卿如遭晴天霹雳,脑中一时乱糟糟的。 欧孝安松开她的手,稳了稳声:“你现在哪儿都不能去,从咱们离开重庆站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被人跟踪了。你现在出去送情报,等于自投罗网。” 覃墨卿垂着头:“你分析得有道理。但是,万一消息是真的呢?” 欧孝安也沉默了。凡事都有万一。 覃墨卿喃喃道:“我一个人的命,赌游击队那么多人的命……也值。” 说着,趁欧孝安不备,举起注射器朝他颈侧扎去! 欧孝安反手将覃墨卿按倒在沙发上,将注射器轻松夺过,针头没入覃墨卿雪白的脖颈。 “你太固执了。”他在她耳边说。 覃墨卿仰脸瞪着他,想要开骂,一个字还没吐出来,眼神便涣散了,失去了意识。 欧孝安伸手接住她软下去的脖颈,轻轻放在沙发上。 他抬起身,俯视着覃墨卿昏睡中的面容。她的一缕碎发搭在鼻翼一起一伏,看得他痒。 忍不住伸手,小心地把那络发帮她抿到耳后去,呆呆看了她一会儿,有点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