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亮一个时辰了，你想懒到什么时候？”　　 “哥，你先上个茅房再叫俺。让俺再睡一会儿。”　　 “俺早就去过了。你赶紧起来。三愣子！三愣子！”　　 听着大哥催命般的叫唤，三愣子极不情愿地爬起来，坐在炕上揉着睡眼。　　 “娘，俺想吃饽饽。”　　 “吃吃吃，你除了睡就是吃。”大哥伸手戳了一下三愣子的脑门。　　 “娘和爹去县里赶大集去了。天没亮就走了。”　　 “啊？那给俺留饽饽了吗？”　　 “你要是再不起来，饽饽就全让二愣子给吃了。”　　 一听自己的饽饽要被二哥吃掉，三愣子瞬间醒觉，刚才挤得像小黄豆般的睡眼也一下睁大了。他腾的一下跳下炕，快步窜到了灶台旁。　　 “二哥，你，你偷吃俺饽饽！”看到二愣子蹲在灶台边一口饽饽一口菜汤吃得正香，三愣子急得差点哭出来。　　 “德行，谁抢你饽饽了。俺吃的是自己这份。”二愣子嘴里嚼着饽饽，不屑地看着三愣子。　　 此时大哥从屋里走出来对二愣子和三愣子说：“爹和娘去县里赶集了，今天没人看你俩。你俩赶紧吃，吃完后和俺去放牛。”　　 “哥，你带着老三就行了。俺不用看着。”　　 “不行！娘出门时特意叮嘱俺，说你只要一不在她眼皮子底下就到处惹祸。”　　 “哪有惹祸？俺可听话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昨天是不是又和邻居家的狗子打仗了？”　　 “狗子骂俺是响马，说俺偷了他家鸡蛋，那俺不揍他。”二愣子突然站起来高声辩解。　　 “那你偷了没？”　　 “必须没有啊，那就是咱家的蛋，咱家的母鸡吃里扒外，专上狗子家的鸡窝里下蛋。俺就是把鸡蛋拿回来而已。”　　 “你个二货，你掏人家鸡窝那能说得清吗？”　　 “大哥，二哥没错。咱家鸡在狗子家鸡窝下蛋俺都看到过好几回。昨天打仗也是狗子他们先动的手。”一旁的三愣子站出来替二愣子说了句公道话。　　 “哎~三愣不错啊。有良心，二哥没白疼你。”二愣子摸了摸三愣子的小脑袋说道：“这块饽饽赏你了。”接着二愣子把手里没吃完的半块饽饽塞到了三愣子手里。　　 “谢谢二哥！”　　 “反正今天你俩必须跟俺走，都别给俺惹事。”　　 “唉。”二愣子三愣子一齐答应了。　　 吃过早饭，老大从他家破旧不堪的牛棚里牵出一头老黄牛，这头牛已经养了十多年，走路有点迟缓，这是他家重要的劳动力。老大除了在农忙时帮他爹干农活外，平时的任务就是放牛。　　 老大牵着牛，后面跟着两个弟弟，三人出了家门往村口走去。村口老杨树下面蹲着几个老汉，他们光着膀子，后脑勺的金钱鼠尾辫在脖子上绕了几圈，农闲时就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肚子里明明一滴墨水都没有，还专聊国事。　　 “俺们每年交的税银，有一半都赔给了倭国，这日子是一年不如一年啊！”　　 “岂止倭国，咱大清还得供着北边的罗刹国。打不过就赔钱讨好着，满八旗入关时那威风劲儿早没啦。”　　 “听说洋人长着六只眼睛，四只手，蓝脸尖牙，都是吃人的夜叉。”　　 “瞎说。俺见过洋人，才不像夜叉，他们和咱们长得差不多，就是个子高、鼻子大。还有啊，那洋娘们的奶子也大。”几个老汉猥琐地哄笑。　　 “你见过洋人吗？”　　 “见过，县里有个教堂，洋人都住那。几天前，还有俩黑袍洋人来过咱村，让俺信他们的阿弥陀佛。”　　 “俺听说啊，他们还要在俺们泰宁村的大东头修一个叫什么‘修道院’的庙。”　　 从旁边路过的三愣子听了老农的话有点害怕，几步追上大哥，牵了牵大哥的裤腿：“大哥，啥是羊人啊？羊不是吃草的吗？”　　 “别听他们说话，听多了害耳朵。”大哥小声对三愣子说。　　 “呦！这不是牛栏儿吗？放牛去啊。今天咋还带着弟弟呢，你爹娘呢？”刚才在闲侃的一老汉看到三兄弟经过，向老大牛栏打招呼。　　 “俺爹俺娘去县里赶集了。”牛栏只回了一句，立马转过头带着俩弟弟快步离开，他不想和这些整天云山雾罩的人有太多瓜葛。　　 牛栏他们走在地势稍微隆起的田边，脚下的土地没有什么肥力，黍米田长得稀稀疏疏。时局不好，老天爷也不赏脸，两个多月没下过雨，黍米的茎和叶蔫得低垂，今年的收成大概不会好。　　 又走了约有一个时辰，牛栏他们到了一条小溪边，让牛在这里饮水吃草。溪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由于老天久不降雨，溪水也细流一条。　　 由于接近山脚，碎石头特别多。向高远望去，山势巍峨，气魄磅礴，此山正是华夏第一山，五岳之首的泰山。　　 兄弟三人放牛，其实各玩各的。大哥牛栏坐在一块儿大石头上，随手捡起一块碎石在上面写字，这些字是陪他爹赶集时，和街边算命的先生学的。牛栏写字之余，时不时看下牛和两个弟弟。　　 三愣子很乖，他趟趟溪水、抓抓虫子，玩得很投入。　　 二愣子则无聊得快要发疯，一会儿丢石头，一会儿躺在大石上傻看着天，最后二愣子趁大哥牛栏不注意，偷偷溜到远处去玩了。　　 二愣子更喜欢一个人在山间玩耍，没人管才轻松自在。在山林里运气好还能打只松鼠，套只野兔。可今天的运气有所欠佳，在林子里遇见了狗子。　　 “真是冤家路窄啊。二愣子，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嘴角淤青的狗子身后还跟着三个男孩，明显是来找茬的。　　 “你是没想到要跟俺走这么远吧？没累坏吧？”　　 “二愣子，你死到临头还嘴硬！”　　 “哎呦呵，这小词儿哪学的？你想弄死俺吗？”　　 狗子不断被二愣子嘲讽，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怒不可遏地说道：“你，你今天要是给俺磕头道歉，俺就放你一马。”　　 “道歉还不容易。你只要继续去俺爹那里告状，俺哪次没给你道歉？”　　 “你，你！”狗子的脸气得通红。“给我揍他！”恼怒得大手一挥，狗子身后的帮手向二愣子一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