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驮着背。 他的腰弯的很低,整个人像是一条被折弯的木头。 他的脸也像木头,枯死的木头。 脸上的皮肤干枯粗糙,沟堑纵横。 他的头发很杂乱,又长又杂乱,像一堆蓬草胡乱堆在了头顶。 头发垂下来,盖住了半张脸。 你如果不仔细看这张脸,绝不会知道这是一张人脸。 周刚的呼吸有了一些紊乱,他死死盯着这个茶摊老板,道:“原来你不是聋子。” 头发遮住了这位茶摊老板的双眼,没人能看到它们在打量哪里。 他开了口:“我不是聋子,我也不是哑巴。”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身体虽然很衰老,但他的声音却年轻得多。 年轻,而且有力。 那声音像一口钟,洪亮又雄浑。 行走江湖的人仅凭这声音便能知道他的内力非常深厚。 更出乎意料的是,听到他的声音后,乌刀堂的所有人竟慌乱了起来。 他们交头接耳,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但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疑惑、不解,甚至恐惧。 周刚好像更吃惊,他大张着嘴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茶摊老板抖了抖肩膀,他的身形竟缓缓变得高大。 是的,他挺直了腰。 怎么回事,他不是个驼子么? 他的肩膀宽大,后背笔挺,甚至那些未被衣服遮挡住的肌肉也分外紧致。 他迈出了脚步。 迈出了一步、两步、三步。 他越走越快,变得如一股疾风。 眨眼间他便闪到了周刚的身前。 周刚透过他眼前垂发的缝隙,看到了他的眼睛。 他愣愣地道:“你……你……你是……” 但这位茶摊老板并未容他把话说完,抬起右腿直扫周刚的胸口。 他的腿法迅捷而强力。 周刚只感到自己仿佛被大象撞了一下,向后飞出数丈之远。 他重重地落到了地上,眼前直冒金星,胸口一甜,吐出了一口鲜血。 未待他反应过来,茶摊老板便又来到了他身前。 茶摊老板提起周刚右臂,向后狠狠一折,他的肩骨尽碎为齑粉。 周刚大呼饶命,可茶摊老板却并不理会,将他提到空中又狠狠向地面摔下。 周刚顿时七窍出血,血流如注。 而茶摊老板仍不饶过,抄出一把乌刀,轮出一个半圆,向周刚的脖子满力斩去。 只听得“咔嚓”一声,那块价值百金的精钢护甲顿时裂为两半。 而同样裂为两半的还有周刚的脖子。 看着那具身首异处的尸体,看着断首处喷薄而出的鲜血,周围那些乌刀堂帮众惊慌失措,四下逃窜开来。 不过半刻,这里就只剩下肖徐行、戚红山与这位神秘的茶摊老板三人。 肖徐行有许多问题,但他刚一开口,茶摊老板便出手止住了他。 茶摊老板缓缓蹲下身子,在周刚衣襟里来回摸索。 他在找一件东西。 一件让无数人偷了性命的东西。 很快,他找到了。 他将手缩了回来,手中拿着一张纸。 那是一张白色的纸。 那种白色很凄惨,很瘆人。 更凄惨更瘆人的是这张白纸上染上了赤红的鲜血。 而在纸上赫然写着两个字—— “请帖”。 这是李九道悼宴的请帖! 茶摊老板目光平静。 他沉默地走向趴在地上的戚红山。 戚红山的胳膊已经被周刚拧断。 他慢慢将戚红山扶了起来,道了句:“抱歉,是我害了你。” 戚红山面上不悲不喜,仍是那样平静。 他说道:“你什么也没有做错。” 茶摊老板紧紧盯着戚红山那条已被折断的手臂,双眼通红。 他含泪说道:“我们……我们走罢……” “且慢。” 肖徐行在后面叫住了他们。 “在下还未谢过前辈的救命之恩,前辈怎能就这样走了呢?” 他说的话很像是要向茶摊老板道谢,可听在旁人耳朵里却总感觉有些奇怪。 好像他并不是要道谢,反而是要讨债一般。 茶摊老板缓缓转过头来,道:“你是我的客人,我理应救你。” 肖徐行道:“可天下有许多茶摊老板,有能力救我的却只有你一个。” 茶摊老板道:“天下也有许多茶客,不怕死的也只有你一个。” 肖徐行道:“我并非不怕死,我只是知道现在还不到我死的时候。” 茶摊老板:“什么时候才是你死的时候?” 肖徐行道:“或许就是我说出你身份的时候。” 茶摊老板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周刚与霍猛这两兄弟的尸体摆在路面上。 他们都流了许多血。 但不知道会不会流泪。 肖徐行道:“我当然知道,祁大当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