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车上，楚哲天很久没有发动汽车。　　 “我父亲死了之后，我就由外婆带。高考那一年，外婆也去世了，我变得非常叛逆，逃课，泡网吧，喝酒，还和别人打架。”　　 楚哲天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反正所有坏孩子做的事我都做。那一年是08年，发生了好多事，我觉得地球都要毁灭了，人生毫无意义。”　　 我望着他的侧脸，他的眼睛是湿的。　　 “是沈老师帮你的？”我轻声问。　　 他点头：“是啊，沈老师一次又一次把我从网吧里拉回课堂，给我补课，向学校替我求情。把我接到他家里去吃饭。”　　 “有一次我跟他说，地球要毁灭了，让他不要再管我了。”他转过脸来看着我：“他说，哪怕下一秒地球毁灭了，这一秒也要活得像个人。”　　 他发动了汽车：“人生遇到一位好老师很重要，遇到一个好朋友也是。”　　 我还是第一次听他说了自己这么多事，原来他还有那么一段经历，这些往事藏在他心中很久，今天说给我听，是把我当朋友了？　　 何况他说的最后那句，我把它当作是朋友间的告白。　　 “你看见的小男孩，应该就是樊梅和她情人的孩子。”楚哲天把车开到马路上：“去湖边转转吧，我想透透气。”　　 没等我开口，他的车子就拐上了高架，往西面开去。　　 二十分钟之后，我们的车子停在了湖边。靠在车上望着烟波浩渺的湖水，楚哲天突然说：“我父亲离开警队，不仅仅是因为阴阳界那件事。”　　 我侧头望着他：“还有别的原因？”　　 “因为我母亲。”他苦笑了一下：“我也是私生子。”　　 我吃惊地望着他，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更没有想到他会告诉我这些。　　 “我的外公80年代下海经商，赚了点钱，被人绑架勒索，父亲参与了对他的解救，因此认识了我母亲。”　　 他用脚踢着小石子，继续说着：“后来我母亲就喜欢上了我父亲，还有了我，当时她还在读大学，而我父亲结婚了。”　　 我点头道：“明白了，这违反了纪律。”　　 楚哲天叹了口气：“是啊，虽然我母亲一直强调他们是真心相爱的，但我父亲还是因此离开了警队，而母亲因为怀孕被学校开除，生了我之后得了产后抑郁，我周岁生日那天她抱着我跳楼，在跳下去的最后一刻，她把我丢进了房间。”　　 他的眼泪终于涌出了眼眶，眼泪滑下脸颊挂在下巴上。　　 我有些慌，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说不过生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我特别理解那男孩心里的恨。”他抹掉眼泪，冲我一笑：“我小时候就想要杀掉我的父亲，我恨他。”　　 “你不会以为那一切都是那孩子做的吧？”　　 我不相信，他才五六岁的样子，不可能让全家人吃下这么多安眠药。　　 但是在我的梦里，他的眼神让我感到恐怖，那样的仇恨，那样的充满了怨气。　　 “就像你当年回到你父亲身边一样，这个男孩应该也回到了他的父亲身边。”我不敢看他，免得他难堪。　　 “那得他离开那房子才行。”楚哲天跺了下脚：“今晚再去一次，我想和那个男孩子说说话。”　　 “谢谢你告诉我你的事，我会保密的。”上车之后，我向他表明了我的态度。　　 他拿出纸巾擦脸：“父亲说了，遇到事情只流血不流泪，他错了，流眼泪，说明那个人还拥有最基本的善良。”　　 “所以，你早就原谅你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