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凌恒怕这些掌柜的算不明白这笔经济账，吩咐跟来的兵士去翠柏楼后厨拿了根炭笔，看了看周边，直接把楼内一副画着萦花薄蔽红的屏风拉了过来。　　 找来找去，也就这副画面上的白云可以当白板用。　　 他手持炭笔在屏风写道：“原本成本是20文，卖30文，也就是说一匹布挣了10文。”　　 “现在成本是5文，卖10文，一匹布挣5文。”　　 “可在之前生产一匹布的时间内，你可以生产四匹布，假设四匹布都卖出去，你可以挣20文。”　　 他把这几个数字全部都写到了白板上，当然，使用的是算筹数学符号，没用阿拉伯符号，他可没义务给这些人普及现代数学符号。　　 “现在大家担心的是产量过多，卖不出去对吧？”　　 主做棉布的楼掌柜这会儿也不把范凌恒当孩子看了，他站起身应道：““是这个道理，范公子，五文钱一匹布，足够给一个成人制作两件成衣，就是大明所有人都穿上棉衣，怕是光咱浙江一地的纺织棉布就够用了，更何况其他地方也有自己的作坊呢！”　　 “就算是加上你刚才说的那些弗朗机人，他们才能消化掉多少棉布啊，别到时候人家也不收，咱们也卖不出去，那棉布不都得生生烂到仓库里！”　　 范凌恒嘿嘿笑了两声，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画下了一份极简版的世界地图，上面就大概画出了几个主要大陆的轮廓，随后施施然道：“这是我和一名弗朗机传教士老头那里得知的消息，咱们脚下的土地，他们称呼叫地球，而这个便是地球上主要的一些陆地，剩下的是海洋，你们猜咱们大明在什么地方？大概占了多大一块？”　　 “是不是最大的那一块儿便是咱们大明？”有人指着亚洲和欧洲加在一起的版块回答道。　　 范凌恒摇了摇头。　　 “难不成是那边三角状的？”有人指着非洲回答道。　　 范凌恒笑了笑，依旧摇头。　　 “是那？”还有人指着北美洲和南美洲问道。　　 得了，七大洲点了个遍，可没有一个正确答案。　　 范凌恒无奈叹了口气，现在大明和西方赤裸裸的差距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好了，凌恒，不要卖关子了。”唐顺之见状故作严肃劝道，说真的，前几日范凌恒给他们几个老家伙科普的时候，也是吓了他们一跳，就连最博学多识的唐顺之都不例外。　　 “是，先生。”　　 紧接着，范凌恒在亚洲大陆的东南角画下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在凤凰周边画了几个不起眼的小圈，代表着周边小国。　　 凤凰头颅高昂的地方是北山女真部，包括西西伯利亚部分疆土，东北抵日本海、外兴安岭；南边与后世的泰国接壤，现在名叫暹罗；北达戈壁沙漠一带；西北至新疆哈密；西南临孟加拉湾。　　 屏风毕竟小，离得远了看不太清，有些布商向前走了几步，对着地图开始指指点点。　　 “董掌柜，你看，你们家之前的生意做到了苏禄（注1）一代啊。”　　 “嗨，那都多少年之前的事儿了，你看你看，那里是不是帖木儿，你家现在是不是还有从那买来的波斯细密画？”　　 随着范凌恒把中亚、东亚和东南亚诸国家大概都标了出来，人群里三层外三层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说你家先祖去过这儿，你家太祖去过那儿。　　 能来这里的都是浙江一地数得上的布商，而布，不论是棉布、丝绸和锦帛，一向是华夏出口最多的货物。　　 茶叶嘛，英国还没把下午茶的习惯铺开；至于瓷器，产量比之布料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范凌恒把临近大明周边的几个主要国家都画了出来，他站起身，指着最中间那支凤凰道：“这便是大明。”　　 众人纷纷看去，随后便有人勃然大怒道：“你这小子竟是胡扯八道，我大明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儿大？”　　 大明很小么？一点儿都不小，嘉靖这会儿还算是明朝鼎盛时期的尾巴，整个大明的国土面积约达一千万平方公里。　　 差一点儿就是现在第二大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两倍之大，毕竟后者只有550万平方公里。　　 可把这一千万平方公里在地图上摊开，却连二十分之一都占不到，这让一直认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大明人难免有些破防。　　 范凌恒耸了耸肩，其他人不知道无所谓，反正从正德年间，葡萄牙人通过江西浮梁人，火者亚三已经给皇帝来了一波科普。　　 自此之后，大明的各个皇帝可是对世界有多大有个模糊的概念，最多是皇帝不关心外部罢了，所以他把真实的世界地图拿出来也不会得罪人。　　 “范公子……这……这是真的么？”苏掌柜站在最前列，看得真切，范凌恒从开始动笔到最终成型，一气呵成，若说是骗人的，也未免太过不可思议了。　　 范凌恒点了点头，轻声笑道：“嗯，没错，货真价值，大明实际上在地球上就占了这么大的地方。”　　 此话说完，还有人在下面小声嘀咕，没想到苏掌柜扭头厉声道：“闭嘴！今日谁再多说一句范公子的不好，莫怪老夫不客气了。”　　 杭州布行魁首发火，场地内顿时安静下来，就连范凌恒都纳闷这老头为什么要帮自己说话，他可准备了好长一通解释准备给大明人来波基础科普来着。　　 苏掌柜回过头，脸上挂着笑：“范公子，这些你画出来、写出来的小国咱都知道，那这……剩余的地方？”　　 “是不是都有人居住？”　　 一向只做高端锦帛，看不起棉布生意的苏掌柜这时低下头，一副谦虚请教的模样，因为他在看到这张图后，敏锐的察觉到一点。　　 这张地图的国家名字，没有弗朗机国，这意味着弗朗机国所在的位置，距离大明还十分遥远。　　 听了苏掌柜的话，众人纷纷清醒过来，就连刚才最群青激荡的几个人都快速镇定下来，连声道歉，唯恐范凌恒把他们赶出去。　　 “老先生明鉴，这所有的地方，全都有人居住！”范凌恒把西欧、奥斯曼和北非给圈了一下笑道：“这几个地方，人口加到一起的话，应该是大明人口的两到三倍之多。”　　 嘶……在场所有布商倒吸了一口冷气。　　 注1：菲律宾　　 注2：帖木儿帝国，14-16世纪初的印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