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的表情,寒玉囧得恨不能立刻钻进地缝里去,这……这……自己分明是在说他半夜里私会那个姑娘,怎么会被他理解到自己身上了?但是一对照,她如今站在这里,三条可不全部契合么! 当下又羞又恼,真倒霉,搬起石头没砸着别人崴了自己的脚,赌气地一转身:“别把我绕进去,没正经!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了。” “你怎么回去呀?”见她要走,南轩急忙问。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嘛。”她咕哝。 “龙族眼线众多,来时侥幸,回去可不能再存侥幸了。”南轩不放心,“还是我送你吧。” “不要不要!”寒玉连连摇手,“马车走得慢,我不可以回去太晚。” “谁说要坐马车?”南轩笑道,“大师姐的轻功好,我也不差呀!” “你……你也会……”寒玉吃了一惊,差点把“飞”字说出口,急忙掩口。凡人也能飞吗?她还没见过呢。 见她将信将疑的古怪表情,南轩伸出手,鼓动道:“怎么样,想不想检验一下?” 他牵着她,飞上蜀郡的夜空。云雾飘渺,大江蜿蜒,山峦起伏,万家灯火,俯瞰好一幅人间美景。他真的会飞哎,寒玉骨碌碌转着眼珠子,这样可好,万一天兵来追杀,他们又多一条逃跑的路。 “嗯,你的轻功不错,很稳很扎实。练了多久?”她像个老师傅一样表扬他。 “练了好几年,不过还不熟练,今天头一回试验,大师姐多指点。”南轩心中偷笑,但脸上的态度绝对毕恭毕敬。 “啊?你今天头一回?”寒玉被惊到了,话音未落,突然听见南轩慌叫一声,身体失去了平衡,牵住她的手松脱了,虽然手脚乱舞,整个人还是像个断线的风筝往下掉落。 寒玉一看糟了,果然是头一回么,技艺不精,一说话就出岔子,急忙俯冲下去,拦腰将他紧紧抱住,连声安慰:“别怕别怕,有我在!放松,吸气……不会摔下去的。” 他果然很听话地放松了身体,舒服地任由她抱着。又一次感受到她柔弱无骨的绵软,风儿将她的发丝吹拂到他脸上,他不由将那发丝卷绕在手指上,闭上眼睛享受此刻的惬意。 “你好点没有?睁开眼睛,不要怕,我们重新练习一下?”她关切地柔声唤他。 不情愿啊不情愿,南轩含糊小声道:“大师姐……下次再练好了。”寒玉正自好笑,凡人就是凡人,想学会飞哪有那么容易,瞧他一个能征惯战的将军,到了半空也会胆怯。可突然又觉着不对头了,她在抱着他飞,应该很沉很累的,为什么她丝毫没有感到多于自己一个人的内力消耗呢? 咂过味儿来了,恶向胆边生,刚才拍砖砸了自个儿的窝囊气还没出呢,扭头看看这张懒懒的享受的脸,忽然狠狠一使劲揪住他耳朵拎起来:“你这个小骗子,敢耍我!” 啊?被识破了!“轻点轻点……疼……”南轩捂着耳朵龇牙咧嘴地讨饶,“大师姐救过姬无凌,救我一回也应该嘛,用得着这么凶?” “我……你……”寒玉吸吸鼻子,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骂也不是,笑也不是。忽然他脸色一肃,黑眸闪动:“想不想飞得更快一点?”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电光火石间,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被什么力量弹射出去,这还是在飞吗?就算她是月神,也从来没有、没有飞得这么快过。 耳畔风声大作,眼前天旋地转,体内血流上冲,她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八爪鱼般张开手脚,拼命地全方位死死抱住唯一还能抱住的某个依靠……紧紧闭上眼睛,忽然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堕入黑暗,堕入静谧,除了某种有节律的搏动和被温柔包裹的愉悦…… “到青城了哦。”飘渺的声音将她从激烈的刺激和催眠般的欣悦中唤醒,她手脚无力,浑身发软,像离了水的鱼儿般嘤嘤喘息,怯怯地睁开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脚踏实地,周围是静静的树林,他的怀抱将她拥紧,紧得原来那有节律的搏动竟是他的心跳。 “舒服不舒服?”还有人得意地问她。“唔……”她不想动,连思维都迟滞了几分。“不许告诉别人哦。”温温热热的气息吹拂在耳畔。“唔……”思维有些回来,想挪动一下身体,身体却不舍得,现在这样真的好舒服好舒服呢。 南轩看着怀里喘息又慵懒的女子,完了,她这么不经整啊!吓唬她一下才能清醒吧?于是他咳嗽一声,语气严厉地说:“刚才是不是你揪我的耳朵?我要报复回来。” “唔……啊?”果然有效果,她睁大了眼睛,迷迷瞪瞪地推开了他的肩膀。她的眼睛真美,睁那么大,像受惊的小兽,又像有月华在其间流淌,他的心跳有点失去了节律,再说话,就觉得声音闷在了嗓子眼里:“让我也揪一下?” 她静静地没动,似乎在乖乖地等着报复落下,瞅瞅左边的耳朵,小巧莹白,瞅瞅右边的耳朵,光洁幼嫩,真是下不去手哇,只有她的面颊,在月光下粉嘟嘟红扑扑得很可爱……鬼使神差地,他低下头,在她香腮……轻啄一口。 带着冷香的触碰只有微微的酥麻,却激起她身体猛地一颤,再一眨眼,突然,眼前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自己,站在月下林中。 寒玉伸手抚上脸,仿佛那个位置还留着奇异的感觉,他没揪她的耳朵……却亲了这里吗?啊,会不会表示喜欢她?不对,他喜欢的是另外一个姑娘,那么,就是轻薄她了?不会吧,他不像啊!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闹着玩,应该是这样…… 他究竟是喜欢我还是故意轻薄我还是无心闹着玩?想到前者,她慌乱得把头埋起来,想到中间,她委屈得想哭出来,想到最后,她空荡荡地好生失落。这般颠来倒去,竟是此后几天都魂不守舍。 “大师姐撞邪了,得了魔怔。”这是二师姐碧霞的总结。 一骑轻尘,穿林而来。骏马如红焰,白衣似飞雪。夜风在山头望见,眯起了豹眼:“这小子有胆,真的一个人来了。”夜莺挥挥手,羌族士兵吹起号角集合,个个徒手随着头领鱼贯出山。 南轩勒住马头。夜风见他白袍玉冠,既无佩剑,也无长刀,不禁更加惊讶,脱口道:“少将军没带兵器?”南轩笑道:“夜头领也没有挂双锤啊,我若带刀,岂非见疑。” 夜风嘴上不说,心里有点别扭,就算他已布下天罗地网,可是表面文章做得不赖,投降的一方必须解甲弃械以示诚意,受降的一方照理是可以昭示武力的,他如今这样心无城府,坦荡不疑,如果被抓,世人究竟会笑话他傻气还是笑话羌人卑劣? 夜风抿抿干燥的嘴唇,对妹妹点点头,两人跳下马,恭敬地上前抱拳:“羌人愿将湔山献于太守。” 南轩也跳下马,抱拳施礼:“二位头领言重,湔山本是蜀人之湔山,如今化戾气为祥和,止干戈,修旧好,实乃华羌之福。”他春风满面,不卑不亢,好似朋友叙旧,全然不记得曾经在这里走马交战,更对山头上醒目的火烧枯焦痕迹视若无睹。 夜莺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心中暗忖,以他的沙场经验,不可能那么天真,凭什么他就敢赤手空拳来玩命?除非他有后手。后手在哪里?援军?没有,湔山方圆几十里她都派人盯着的,艺高人胆大?饿虎害怕群狼,更何况他连武器都没带。 夜莺恨不能将他脸上每个毛孔都放大了看,好看出蛛丝马迹来,偏偏还是看不出异样。 夜风发现妹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男人,顿时觉得面子挂不住,这丫头怎么不知道收敛些,男女之间,好歹有些顾忌。身形一晃,挡住了妹妹的视线:“请少将军巡视湔山。”南轩欣然同意,不疑有他,与夜风挽臂同行,往山中而去。 夜莺被哥哥打了岔,可恶,脸上看不出,那就话里听音试试。她急忙紧追几步:“少将军第一次进湔山吧?” 南轩闻言笑道:“是啊,还望夜莺姑娘介绍一二,当个向导。”夜莺清脆地答应着,如数家珍:“少将军请看,此山叠石如垒,松木蓊郁,虽无雄奇之姿,别有通幽之境。岭上的杉树、岭下的楠木、沿江的杨柳均为我族人手植培育,山中的木楼则是我们修的鹿角寨。” 南轩听得仔细,频频颔首:“夜莺姑娘对这里如此熟悉,以后若要开凿此山,少不得向你讨教。” 这时,夜莺手指山顶,那里有一块巨石,仿佛天外飞来,突兀地落在树木中,光亮的层表在阳光下熠熠闪耀。“少将军,那就是镇山石,相传连通岷江龙脉,每年羌人会在那里举行祭祀仪式,然后将牛羊投入江中敬奉龙王。” 南轩遥望片刻,笑道:“看来要让龙王搬搬家了。” 夜莺瞟了他一眼,死到临头,尚不自知。大眼睛星光转沉,微微冷笑:“只怕龙王不会搬家,有人的脑袋要搬家。” 南轩哈哈一笑,环顾四周,击掌赞道:“说的好,行至此处,古木参天,浓荫蔽日,当真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夜风面色陡的一僵:“李南轩,你想干什么?” 南轩拍拍他的肩膀,回身指指人群:“弟兄们跟着走了不少山路,准备这么久,我怎么忍心让大家失望呢。” 夜莺将哥哥推到旁边:“你这实在人,少听他阴阳怪气。”嫣然一笑,却让观者如吹着冷飕飕的风:“李南轩,既然大家都准备好了,我可是等不急了,有什么花样经你趁早出来亮亮。”两指覆唇,忽然发出尖利响亮的啸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