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总算找到了它的伙伴。 原本就比较瘦弱的身躯痛苦地蜷缩着,黑红色已经凝固的鲜血沾满了它的皮毛。 雪狼在同伴之间的名字还不太清楚。 我们暂且叫体型大一点的这只叫大白,体型瘦弱一点的叫小白。 大白浅灰色的眸子猛地一缩,小白胸口处那个黑漆漆的血洞让他心头涌上一股无力感。 大白眼底划过一抹狠戾。 自视甚高的蛟龙族,你们竟能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报应早晚会来,只是时候未到。 大白仰起头,冲着天空,哀嚎了一声,悠长连绵的狼嚎声响彻了整座无涯山。 过了许久,它才垂下头,凝视着安安静静蜷缩在地上,痛苦的神情僵在脸上的小白。 它一定很疼吧。 它一定还不想死。 无涯山上有一位神医扁鹊,大白决定去找那位神医,它要把它的心脏分给小白。 就算小白甘愿去死,那它也要让它回来,把它留在这个世上,与它永远绑在一起。 大白不多做停留,叼起小白脖颈后的毛,就朝扁鹊在的地方赶去。 无涯山上不知何时起了风,凛冽的寒风卷起雪沫,迷了大白的眼。 狼,这种生物,天生骨子里就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大白叼着小白,顶着狂风,眸子里闪烁的是一种凶光。 我决不允许,只剩下我一个。 历尽千辛万苦,大白总算是带着小白,站到了扁鹊宅子的门口。 宅子门前长满了杂草,朱红色的大门也褪了色,让人觉得这个地方过于荒凉,大概不会有人居住。 大白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 在门口站了一会,大白就打算离开。 巧的是,就在他要离开之际,大门缓缓打开。 大白应声回头,嘴巴不自觉地张开,由于重力作用,小白的尸体无力地跌倒了地上。 只见一个人,穿着黑衣,形容枯槁,面无人色,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刀疤。脖颈上的那条疤最是狰狞。 黑衣人的目光瞥向大白。 大白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眼睛是世间少有的纯净的绿色,一颗品相顶级的翡翠也许都不如这双眼睛的一半漂亮。 只是,那双眼睛没有焦距。 连阳光都无法从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反射出来,里面就像是填充满绝望的深潭。 大白龇牙,警惕地望向他。 扁鹊雪白的刘海在风中轻扬,可能是他割断喉管伤到了声带的缘故,他声音嘶哑难听, “你来这干什么?” 大白瞪视着他,喉间发出威胁似的警告声。 扁鹊不屑地看了它一眼, “这是你求我的态度?” 大白依旧龇着牙,但喉间的低吼渐渐弱了下去,最后无奈地“嗷”了一声,叼起小白,朝扁鹊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看样子扁鹊似乎是正要下山办事,但他看见大白已经朝他走了过来,他无奈,抿了抿唇,放下了自己要办的事,领大白进门。 大白一走到院子里,就急切地冲扁鹊解释自己来的意图。 然而,听到扁鹊的耳朵里,就是一串十分连贯音调多样的狼嚎。 扁鹊摇了摇头。 大白看到扁鹊摇头,狼嚎声戛然而止,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它叼来一根树枝,用嘴叼着,在地上画了一幅简图。 大意是,把它的心脏分一半给已经死掉的小白。 看懂简图的扁鹊嗤笑一声,眼中的不屑尽显, “不可能。” 大白带着怒意瞪向扁鹊。 扁鹊毫不留情地戳穿, “你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心脏这种东西一直都是完整的。” “从未有什么平分两份之说。” “更何况救活一头身体各个器官都停止工作的狼。” 大白听着扁鹊的话,只觉头脑里一阵眩晕。 扁鹊,刚才说什么了? 大白不死心,继续在地面上写写画画着, “你是神医,你一定有起死回生之术。” 扁鹊冷笑,起死回生之术? 世上根本就没有办法能够让人起死回生,若是有,他也不会让他的子休一个人静静躺在那冰冷的山洞里。 扁鹊眸子转向大白, “你走吧,我没有任何办法救活它。” 大白不依不饶,执拗地望着扁鹊。 扁鹊看着大白那双固执的眸子,冷哼一声,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提起药箱,就向外走去。 他的子休,还在那冰冷的山洞里等他。 大白知道,除了扁鹊,这世上没人能再救得了小白。 它直接就呆在了扁鹊的院子里,亲眼见着大门一点点关上。 门缝透过来的光一点点变窄,变暗,就像大白此时的心情一般,渐渐沉了下去。 大白哀嚎一声,垂着眼眸,在小白的尸体旁卧下。 它蜷缩着,将小白整个环在了自己身前,企图渡给它一点温暖。奈何小白的身体已变得冰凉。 大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知道再一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经偏了西。 它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石凳上皱着眉头研读医书的扁鹊。 大白嚎了一声,换来扁鹊一句, “要是不想救活你的同伴的话你可以继续闹。” 起初有点没听懂扁鹊的话里意思的大白有些恼意,但咀嚼了一会扁鹊说的话,它才明白扁鹊的意思,它立即乖巧地趴在了地上,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似乎被医书难住的扁鹊。 扁鹊的桌上摆着两种长相极为相似的药材。一种叫作七星草,另一种叫作黄棘。 扁鹊此时翻看着医书。 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书上那句“唯有躯体完整,方能起死回生”是什么意思? 扁鹊还记得他给庄周用药的时候,庄周那迅速萎缩的肌肉。 扁鹊不小心说出了声, “子休,灵魂?” 大白仓皇抬头。 扁鹊“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望向大白,声音淡漠, “你可做好觉悟了?” 大白眼尖,一眼瞥见了扁鹊手里握着的匕首。 它无来由地对眼前这个人极度信任。 大白轻闭上眼,点了点头。 “噗呲。” 匕首入肉的声音。 大白只觉得一种撕心裂肺的剧痛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让它动弹不得,那种痛楚不断肆虐着它的神经。 它甚至感觉到了匕首在肉里搅动。 好痛。 好痛,好想死掉。 好冷。 它感觉到了自己的血液在一点点流失,体温在一点点下降。 失去意识前,他最后一点感觉就是, 被剖心,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