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 韩信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后背撕裂般的疼痛不住地传来,大概是马背上太颠簸使得伤口裂开了。他毫不在意地猛踢马腹,马儿吃痛地嘶吼一声,加快速度跑了起来。 韩信的嘴角轻快地上扬着,满是疲惫的眼眸里也都是笑意, “很快就要见面了,狐狸。” 千年前,青丘。 李白坐在自家大门的门槛上,眼睛没有焦距,只是呆呆地望着远方。许久,他悠悠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那条白龙怎么样了。” “才几天没见,就这么想你白龙爷爷了?” 韩信戏谑的声音犹如一枚炸弹在李白耳边炸开,李白惊得尾巴毛都竖起来了,慌里慌张地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只见韩信跨坐在李白家门前桃花树的枝杈上,长枪被他握在手里,反射着寒芒。那张脸,又恢复了不可一世的骄傲神气。 李白扁了扁嘴,懒得和韩信斗嘴, “你快下来,别压坏了我家的树。” 韩信用一种“你这么小气将来绝对娶不到老婆”的表情居高临下地盯了李白一会,便手扶树干,双腿微屈,直直地从两米多高的树杈上跳了下来,落地之后,还不忘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一脸得意地看着李白。炫耀之意溢于言表。 而李白,蹙着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韩信落地的那块地面,方圆十里都能感受到李白散发的怨气, “我埋的桃花酿要是被你踩碎了你就等着被我做成龙肉刺身吧。” 韩信瞬间愣住,连忙踮起脚,小心翼翼地绕开那块地面,没骨气的灰溜溜地坐到李白身边,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神气。 “还真是冷淡啊,小狐狸。” 韩信单手撑着头,湛蓝的清澈眼眸里映着李白的侧脸。 “辛辛苦苦去救你却被你拎着领子扔出来你试试你冷不冷淡。” “嘛,谁叫你那时候非要对我负责,如果你脑子正常点我怎么舍得把你扔出来。” 韩信另外一只手摸着李白毛茸茸的短发,看似温柔,实则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 “喂,韩信,后来你跟你父亲怎么解决的。” 李白突然问道,一句话打破了宁静,他本人,丝毫没注意到头顶的异样。 韩信摸着李白头的手顿时停住,笑意也凝结在了脸上,随后,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毫不在意地说, “当然免不了大吵一架,但他也拿我没什么办法,就差和我解除父子关系了。” 韩信一脸淡然,语气里也没有一丝感情。 李白猛地回头,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韩信打断了, “不过他被我母亲劝着,毕竟我是蛟龙族千年难遇的人才,留着我还能震慑别的家族,”韩信的手轻轻地攥成了拳,“留着我,还有用,还能给他们长长脸,所以我目前还是他们的儿子。” 李白定定地看着韩信,耐心地听他把话说完。 柔和的风拂在脸上,痒痒的,裹着一两片花瓣,温柔得让人沉醉。 韩信不再说话,扭头看向李白,不料,却与李白四目相对,李白看着韩信那副被抛弃却极力表现得无所谓的样子,也不躲闪,直视他蓝色瞳孔中小小的自己,用一种轻轻地,似乎被风一吹就散的声音说, “别怕,还有我。” 风突然猛了起来,卷着花瓣,打着旋冲上了天,导致李白的话被隐在了风中。 韩信没有听清李白说什么,但看着李白微动的唇形也明白了他的话,但韩信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李白,故意把手拢在耳边,放大了声音,问, “你说啥呢?再说一遍,没听清。” 李白瞬间拉下脸来, “好话不说两遍。” 桃树的枝杈轻轻抖动着,似是被逗笑发出了笑意。 李白后脑勺贴着一张黄色的纸,上面画着一个双手掐腰表情夸张的小人,旁边还附着一行字:我李白是全青丘最帅的狐狸精。 千年后,长安城。 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露出了半个脸。 韩信勒住马,看着熟悉的长安城门,露出了这几天最畅快的一个笑意。 连夜赶路,韩信的脸苍白得像刚从坟墓里出来一样,额头有着极力忍耐疼痛的不正常的虚汗,眼底发青,双目浑浊却有着别样的神采。如果不是有黑色的披风遮挡着,恐怕他整个后背都被深蓝色血液浸染的雪白衣袍就要暴露在众人的眼中了。 强撑着跨下马,牵着马走过城门,韩信明显感觉到脚下像踩着棉花一样,全身发虚,但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决定先去找李白,再去医治自己的伤势。 熟悉的木门前。 韩信停住了脚步,食指弯曲,却在即将碰到门之前停住了,他承认,现在他有点怂。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李白,他们两个正式的在彼此神志都清晰的时候见面,也不过是李白被押进天牢的那一次,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突然,韩信感觉到了凌厉的剑气,他迅速地转身把长枪横在自己身前,挡住了长剑的一击。 韩信的眼眸此时十分锐利,丝毫看不出他现在在透支着自己的身体。 但看见攻向自己的长剑通体暗紫,而且剑身上环绕着流光之后,韩信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缓缓移开了长枪,刚才过于激烈的动作牵扯到了后背的伤口,韩信“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单膝跪在地上,嘴角却上翘着,温柔地喊了一声, “狐狸。” 来人正是李白。 李白见韩信失去了战斗的想法,直接把剑搁在了韩信的脖子上。 韩信苦笑,缓缓闭上了双眼。 李白直直地站着,长及脚踝的狐裘大衣随风舞动着,他一脸淡漠,眸子是浓郁得化不开的紫色。他衣兜里的元魂珠滚烫滚烫的,散发着暗紫色的光。 族人们,耐心地等一下,我这就,给你们报仇。 李白嘴唇紧抿着,把剑高高扬起,眸子里是令人深陷的冰冷。 风突然变得猛烈起来,撕扯得衣袍猎猎作响。 李白迅速地把剑朝韩信劈去,就在剑即将碰到他动脉的前一秒,韩信睁开了眼,直直对上李白那有一丝留恋又有一丝决绝的不断挣扎着的眼眸,心里暗笑,这抹笑容,从眼底溢上了整张脸。 “我知道,我身边还有你。”韩信嘴角挂着一抹笑,闭上了眼。 听到韩信说这话,李白的手极其轻微地抖了一下,他的思绪飘向很久以前一个温暖的午后, 一只小狐狸用尽他最大的勇气对小白龙说着,“别怕,还有我。” 李白的手没有停下,整个神经都绷紧了。长剑急速落下, “铛” 兵器相撞的声音。 韩信猛地睁开了眼,入眼,是一把锋利无比的长枪,枪身是浅浅的蓝色,枪尖正横在他脖子前拦住了来势汹汹的青丘剑。 李白死死地盯着半路杀出的不速之客,脑中的一直绷紧的弦像是断了,全身上下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元魂珠不知何时也散了光芒,变作一颗冰冷的紫色珠子。 “阁下难道不觉得与一个身负重伤的人切磋武艺是耻辱吗,这绝非君子所为。” 来者见李白收起了剑,也将长枪背在身后,不卑不亢地对李白说着。 李白淡漠地盯着来人,缓缓开口, “我从来没想当什么君子。” 来人气结。 “请问,兄台哪位?” 韩信适时地插进话,他看着这个人,一头栗色的短发,眉眼十分漂亮,不像李白那样阴柔,也不像韩信那样棱角分明带着英气,总之,那人生的很是俊朗。手指因常年握枪的缘故十分纤细。银色的铠甲,不怒自威。额头上系着蓝色的缎带,轻盈飘逸,在身后随风舒展。 那人听到韩信说话,冲着韩信,双手抱拳,出口是潇洒的话语, “常山赵子龙,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