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宽严相济
“孔先生原先对我多有照料,今日应当只是一时糊涂…但下官…”孔房修的瞳孔在听见沈泉言语时紧缩又放松,他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想要保住自己官职的念头在他心里无比强烈,他本身出身不好,娶了个妻子还是当初没功名时的农家女。 可是这么多年他就算有了官声,也的的确确没有抛弃糟糠之妻,虽然心里时不时会有些休妻再娶的想法,只不过如今看来,自己这个官职都快要保不住,何谈休妻再娶? 沈泉看着自己这么个同僚灰败下去的脸色,仍旧没有改变主意:“但是下官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只不过是最俗气的凡人,孔先生这样对我,我也不好仗着殿下看重我来胡闹,还请殿下秉公处理。” 少年人剑眉斜飞,眼盛星河,进退间从容有度,沈馥饱含笑意看着眼前人,上辈子的遗憾在这个时候被逐渐补全:她曾经早夭的弟弟,如今已经是君子。 孔房修颓然跪坐在地上,翰林院这条拜相的通途大道,他这辈子是再也不能走,这个中年中举的男人骤然放声大哭,秦夫人皱眉看着眼前这一幕,转身就要走:这个年轻人她必定要将自己闺女嫁入,既然她妇道人家弄不成这件事,她就不信,自家夫主还做不成! “秦夫人怎么走的这样快?”沈馥目光如刀,冷声开口将秦夫人留下。 秦夫人霍然转身,满脸都是名门贵族的骄矜:“怎么的,安王妃要为个小小修撰,为难臣妇不成?” 她眼尾高高的挑起,在收起所有鲁莽后,精明强悍的令人难以招架,蔺赦立在沈馥身边,狭长眉眼此刻流淌出明目张胆的不喜:倘若有了皇位,这种命妇,可还敢对他的心上人如此? “秦夫人误会了,我只是希望秦夫人心里有数,这樁婚事,我沈家要不起,也不愿要,还请夫人另寻旁人。”沈馥身姿高挑,秦夫人却矮了些,此刻沈馥稍稍垂眼去看她,压迫感便重的厉害,她又是当过皇后的人。 威严自上而下倾泄,秦夫人哑口无言,她有种感觉,倘若自己此刻再同这位安王妃硬来,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事:“姻缘天定,臣妇就此告辞,还请安王妃再三考虑。” 秦夫人走的比谁都快,孔房修仍旧瘫坐在地上,却没有人来搭理他,沈馥只是拉着沈泉,进了翰林院里头用来待客的嘉禾堂。 “虽然今日秦夫人这樁事闹得没头没尾,但你如今也到说这件事的年纪,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有中意的女子,姐姐好帮你相看一二才是。” 沈泉亲自替沈馥跟蔺赦斟茶,三个人刚刚坐下,沈馥浅浅吃了口茶,开口一句话就是催婚,沈泉茶水才刚进口,被自己家姐姐这句话呛得连连咳嗽,刚吃进去的茶都险些喷出,好在他用衣袖掩着,才没失态:“咳、咳咳…阿姐,怎么连你也催我?” “你这话怎么说的?你看看你如今,不说别的,同龄的公子哥多多少少有通房,咱们不兴要通房,可好歹要懂得点男女之情吧,你这样的岁数,我就在你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见过。” 沈馥看他这样推脱,柳眉一拧,开口数落起来,沈泉这个时候才知道姐夫的好,偷偷递眼色去看蔺赦。 蔺赦却没看见般别开头,兀自吃茶:他媳妇儿训人,他才不撞枪口。 沈泉见他如此见死不救,狠狠一磨后槽牙,也狠下心来:“那姐夫在我这个年纪难不成也有通房吗?” 哼,死贫道不死道友,既然姐夫你不肯帮我,那就别怪我这个当小舅子的拖你下水! 沈馥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蔺赦身上,他手心有些沁出冷汗,喉结上下一滚,有些艰难的开口:“自然是没有的,只不过我为甚么没有通房,你姐姐一清二楚。” 他舌尖舔过唇珠,看向沈馥的视线里头带着明晃晃的撩拨与挑逗,缱绻情意如水似云,直缠的沈馥耳尖红的彻底。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眼前人从来没有通房,一来是楚淮月的事,二来这人心里头,看行军布防图,都比红袖添香要好:“你姐夫跟我认识的时候,不也就你这么大?他同我如何情意,你应当知道,倘若你现在就找个与你情投意合的姑娘来,我是再也不催你的。” 沈泉只觉得牙酸,他素来知道自己姐姐姐夫好的蜜里调油,只是往日里没切身体会过,总品不着其中真味,如今当着他的面就眉眼传情,直令他有些坐立不安。 他不应该在屋内,应该在屋外。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要起身告辞,偏偏沈馥不肯轻易放人:“坐下!这件事你连个章程都没给我,跑什么?” “我尽快、我尽快,好姐姐,再不回官署办事,我要挨罚的!”沈泉苦着脸连连讨饶,沈馥心下一盘算,心知不好耽搁自家弟弟的差事,才肯放人。 临走前沈泉回头去瞪自家那位姐夫,却看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半点帮小舅子的想法都没有,不由得又狠狠磨了一遭牙。 “泉哥儿的婚事是要早些办,我先时听舅母说,他成天的不着家,有时候就在官署歇,几乎要成个和尚,也不是没给他安排丫鬟,都是人品不错的好姑娘,生的也算貌美,最难能可贵的是懂诗书,又本分,偏偏他一点不爱。” 夜里头沈馥松开发髻洗过头,自个儿绞着头发,仍旧不忘跟蔺赦说这些事,蔺赦正拿着卷兵书,懒散倚着靠枕,听自家小妻子这样忧心,忍不住抬头去看:“他如今其实还年纪小,的确不急,待我过几年再挣些军功,亦或者他再升升官,婚事会更好些。” 沈馥何尝不晓得这种道理,只是自家弟弟那副样子,她总觉得就算再年长些,也未必就愿意成亲,因而心头烦闷,将篦子拍在妆台上,回头道:“你看他那样,再过几年就算有好亲事,又肯成亲么?” 蔺赦不说话,只拿眼去看眼前人,见她雪白薄纱里衣,里头雪白底子绣红梅的肚兜,纤细脖颈并瘦削锁骨一并看的清,他再往下看,就见布料兜着几乎兜不住的两团雪腻。 沈馥犹然未觉,只带着浑身淡淡的香气坐上床,两只白玉般的足就裸露在锦绣堆外,越发显得可怜可爱,蔺赦的目光里骤然烧起火,灼灼的带着欲:“卿卿——” 这种亲昵的称呼还是沈馥头回听,忍不住就诧异去看,却恰巧撞进燎原大火里,直烧的她整个人都泛红,禁不住瑟缩着往被褥里头躲,但蔺赦哪里舍得放过她,只攥紧那只纤细皓腕,不由分说就吻:“藏珠、卿卿——” 沈馥哪里吃得消他这样撒娇,不消片刻就给身上人折腾的罗衫半褪,气喘吁吁:“你别、你别闹,泉哥儿他的事我还没想清楚,唔…、!” “大不了你先相看,到时候向父皇要个求婚旨意,不比什么都强?”蔺赦心头烧着火,哪里管的上自家小舅子如何如何,沈馥又给他折腾的筋骨都酥软,只能任由这人搂着抱着,共赴巫山。 “父皇那里的消息,打探的怎么样?”楚王府,蔺殊满脸酒气的箕坐在矮榻上,眼里满是虬曲血丝,他声音哑的不像话,却仍旧不忘打探宫里的消息,他下头的人背光跪在堂中,看不清面容。 却对蔺殊极为忠诚:“宫里头说,那位不满意九殿下往日里逼您,所以有些不满,其他的事一概没有。” 蔺殊闻言先是骤然一怔,旋即状若癫狂般大笑出声,泪珠从眼角沁出,他拍着自己的膝盖,那泥封酒坛被他毫不留情的摔在地上,嚯啷一声四分五裂,残余酒水淌出,室内满是酒香:“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我的父皇终于知道我是被往死里逼?也会心疼我?” 他声音讽刺,肆意发泄着自己心里的不满,却没有人来阻止他,跪在他面前的人只是安静聆听着自己主子的言语,直到蔺殊喘着粗气停下发泄:“去把王妃叫过来。” 那人没有多余的言语,径直迈出门槛去执行自己的任务,蔺殊颓然跌坐在地上,认真想着要怎样才能扳回一局:“倘若不是他们夫妻二人联手算计,我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这个仇,必定要报!” 次日,蔺赦仍旧照旧去上朝,沈馥因为昨天晚上折腾的不舒服,起得并不早,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梳洗清楚,负责通报的小厮就匆匆忙忙的跑进来:“王妃,楚王妃正在府门口跪着,说什么也不肯起来,非要见您才罢休,您看看......?” 沈馥有些讶异,她怎么也没想到,沈郁居然会做出这种事,但是转念一想,自己那个妹妹背后站着蔺殊那种心机深沉的人,说到底,就算做得再过分一点,也不足为奇。 更何况如今连天子都觉得他们安王府几乎要把楚王府那位逼死,现在折腾出苦肉计,不是正好宣扬宣扬,以此败坏他们安王府的名声吗? 想到这里,沈馥缓慢开口:“既然楚王妃这样有诚心,咱们也不好不见,去把人请进来吃茶,让她进来稍稍等我一会儿,总是要梳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