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乱点鸳鸯谱
沈馥万万没想到,这个消息前脚刚发生,后脚就被自己的这位公公知道,她不由得稍稍皱眉,有些担心,这种时候,自己的这位公公正是心疼蔺殊的时候,虽然不至于是非不分来责备他们夫妻两个,但是想要插手泉哥儿的婚事,她却是万万没有法子拒绝的。 “是有这么回事,但是泉哥儿一早就不大乐意说亲,原先儿臣舅母时常要做媒,这个臭小子也是不乐意的很,不晓得父皇您……”沈馥此刻拿不在朝中的沈泉当挡箭牌,她是知道自己弟弟的,本来就不怎么想娶妻,如今又当了编撰,应当越发不愿意成家。 她用自己弟弟来明目张胆的欺君,半点压力都没有。 蔺赦知道自己小妻子的意思,不由得也紧张起来,而坐在软帘后的天子,面色苍白,目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秦家的女儿,原先时常进宫,朕看过,是个好孩子,总不至于配不上那小子,这样吧,朕做主,你们跟秦家做个亲家,就算跟你四哥和好,如何?” 他虽然是赐婚,却仍旧想着让蔺赦跟蔺殊冰释前嫌,这位天子虽说不大管后宅事,但是谁家跟谁家有姻亲,心里头却明镜般,半点不含糊,他不是不知道秦家跟姜家的关系,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的九儿子跟四儿子握手言和。 毕竟他知道,那个沈家的丫头,最是在乎她的弟弟。 沈馥脸色骤然变的难看起来,都在京城女眷圈子里混,谁不晓得秦家的姑娘飞扬跋扈,别的不说,这还没出阁,就养着面首,甚至早早的放出话来,说日后嫁人,就要她的丈夫跟那些面首似的,供她挑选取乐。 这种女子,旁人迎娶就罢了,让她的弟弟遭灾,她是绝对不肯的! “父皇,这件事还是等他们两个年轻人见过再说,毕竟您也晓得,那小子脾气算不得太好,今日秦夫人也说,藏珠是已经出嫁的女子,不好再插手娘家事,所以这婚事,还是得他自己来做决定,免得落人口舌。” 眼见着沈馥就要开口回绝,蔺赦连忙一把抓住自家娘子的衣袖,开口同自己父亲打着太极,旋即又转头,在沈馥掌心传递消息:“山人自有妙计,娘子不必急躁。” 他太清楚自己父皇,虽然是个好父亲,努力想让两个儿子互相和睦,但是本质上,这位父亲也是帝王,容不得旁人忤逆,这样阳奉阴违给个台阶下,才有可能扭转,倘若正儿八经拒绝,怕是要适得其反。 “那你们就去翰林院问问那小子的意思,朕也累了,退下罢。”坐在软帘后的天子沉默许久,才轻声开口,声音里有着掩盖不住的疲惫,沈馥蔺赦也不多说话,径直就往翰林院走。 再说那秦家夫人,给沈馥拒绝后怎么想怎么心里不痛快,本能的就想去找小姜后告状,但是她的晏紫软帘小轿还没进宫门,就给一个笑眯眯的小太监拦住:“那位以后都没法帮着秦家了,您要是实在没法子,去翰林院走一趟也是一样的。” 秦夫人骤然一怔,先是有些恐慌,只觉得靠山倾倒,恐有灭族之灾,然而转念一想,又暗自窃喜:这位小公公想来是陛下身边的人,就算没了姜后,她秦家能攀上皇帝,天恩浩荡,还怕什么呢? 想到这里,秦夫人脸上少不得露出笑意,又格外殷勤将银两塞进那位传话公公手里头,满面春风上轿:“走,咱们去翰林院见见新姑爷去!” 她今天就算不要脸面,也得攀上沈泉这枝头!她就不信了,人尽皆知的面团状元,跟她女儿结了亲,还能不帮着她们秦家! “沈修撰,外头有位夫人找你。”翰林院修撰说起来只是个从六品修史书的官职,但胜在清闲,也有不少人惦记,但是这么个悠哉悠哉的职位却被沈泉这么个官场新人拿到手,少不得有人眼红。 那秦夫人到翰林院的时候也打发人来通报,说的就是要见新姑爷,里头传话的是个庶吉士,他年纪不小,在翰林院里头也是少见,原本人说走庶吉士这条路,日后必定能出入内阁,但此人迂腐至极不说,心胸更是极为狭窄,因而多年不得升迁。 沈泉年纪轻轻却压他一头,因此这位庶吉士故意不说秦夫人言语,只等着要看沈泉热闹。 沈泉却浑然不知,只唤来小厮伺候着他洗净手上墨痕,才擦拭双手:“有劳孔兄,我这就去看看是谁来找我。” 他本以为这时候会来找自己的,不是宋夫人就应该是自己的姐姐,一出门却看见个戴着青铜缠枝花华胜,圆髻压着白玉彩凤挂珠大簪的夫人,十分面生,不由得严肃起来:“这位夫人,不晓得您寻本官何事?” 秦夫人未着诰命朝服,沈泉又不熟这些个诰命夫人,因而自称本官,秦夫人少不得有些不喜,但见沈泉人才俊秀,风流倜傥的少年模样,再与自家闺女一比,自觉相配,便生出点丈母娘看女婿的喜爱,亲亲热热开口,上来就要拉扯。 “好女婿,我是秦家的夫人,此番来找你,是有樁大好姻缘!” 沈泉登时后退,他实在是没见过这种阵仗,心里更是腻歪的厉害,倒也不能怪他,实在是宋夫人从小念念叨叨要给他做媒,让他至今对这种拉着自己说亲的行为都心有余悸,当然,自己阿姐除外。 “这位夫人,本官还是清白之身,请您莫要如此,更何况婚姻大事,媒妁之言,长姐未曾说过嫁娶,本官如何敢与他人淫奔。”沈泉阴沉着脸把自己的袖子从秦夫人手里头拽出来,淫奔二字把个秦夫人折腾的恼羞成怒。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看上的女婿居然如此伶牙俐齿,此刻她不由自主想到眼前男子的姐姐,那位安王妃,也是这样口齿伶俐,句句不饶人,想到眼前人不过是个小小修撰,秦夫人未冷下脸来:“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我乃堂堂一品镇国诰命,你小小修撰,也敢在我跟前这样说话?” “秦夫人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不要在我弟弟跟前说这种不知羞耻的话!”眼见着秦夫人就要掌掴沈泉,当机立断开口呵斥,沈泉看见自己姐姐气色甚好,不由得也心情好转起来,径直走到自家长姐身后。 秦夫人看着眼前年轻女子,只觉得牙根发痒:“男未婚女未嫁,难不成我秦家还辱没你门楣不成?” “正是辱没!我弟弟何等似锦前程,可不会迎娶一个有这种母亲的女子!”沈馥实在是有些忍无可忍,原本以为这个秦氏吃了顿软钉子就能安分下来,如今却这样不知好歹,让她实在没有继续忍让的想法。 然而这还不算完,沈馥霍然转身看着后面那位看热闹的庶吉士,目若坚冰,那位庶吉士登时吓的面色惨白,他万万没想到,不过是这么点小事,就能把这位安王妃引过来,不由得神色惶惶,但是沈馥却不打算放过他:“泉哥儿,是谁把你招惹出来的?” 这就是在兴师问罪的意思,沈泉何等聪明,稍稍想过,就知道有人要故意折腾他:“就是那位孔先生,他一片好心,我也不好不出来见人才是。” 秦夫人听他姐弟两个一唱一和,眼见着就要发落那位帮自己传话的庶吉士,有些急眼:“我让他去传个话,王妃娘娘何苦如此较真!” “我如何较真?不说别的,文人名声何等重要,难不成你秦夫人半点不知道?这位孔先生更是庶吉士,理应一清二楚才是,却仍旧不顾我弟弟清名,我这个做姐姐的,替他发落发落,又如何了?” 沈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肠,非要发落这位庶吉士不可,秦夫人却因为婚事受阻,没了脸面,打定主意要跟沈馥打擂台,两人你来我往的说起话来,蔺赦却不耐烦。 “原先翰林院是四哥统领,如今落到我手上,这樁事也不必再争,本王做个公断,庶吉士孔房修品德不佳,褫夺庶吉士官职,贬为庶人,来年再行科举,翰林院永不录用此人。” 秦夫人骤然惊得双眼睁大,她万万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修撰,就算跟眼前这位安王殿下是亲戚,也不至于如此,但是偏偏眼前发生的事情令她目瞪口呆。 孔房修根本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时想要小小的为难一下这位从天而降的修撰,却万万没想到惹火烧身,他可还想着攀上秦夫人平步青云呢! “殿下!还请殿下饶过卑职,卑职、卑职不过是一时糊涂啊殿下!”这人倒也能屈能伸,虽然被蔺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褫夺官职,却也反应的快,径直扑到蔺赦脚下砰砰磕头,蔺赦却不管他,只是看向沈泉。 他的意思很清楚,想要让自己这个小舅子自己来把控,毕竟以后也是要登阁拜相的人,倘若没点能耐,他也不好把这么个位置给自己这位小舅子。 孔房修何等会察言观色,瞅着蔺赦递眼色给沈泉,他登时就知道回转,跪向沈泉,想着这位小同僚年纪轻,想来心软,应当不会过分为难自己,而秦夫人也冷眼看着眼前一幕,她真是给安王夫妻两个搞得心头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