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时候,日子总是很短过的很快,李家杰哥俩收拾完了屋,已经是傍晚,骑着三轮车去失物认领处还车,认领处里坐着两个四十来岁的二老板(中年妇女)拉着家常,李家杰进去对二位说道:“梅子姐,招娣姐,讷们来还三轮车了,锁外边了。” 叫做梅子姐的连忙答道:“行了行了,放外边就可以,讷说家杰啊,可有些日子没瞧见你们两个做好事了!” 李家杰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这几天忙的很,不能每天都那么好运气,能拾到物件。” 梅子姐说道:“怎么样?房子收拾完了?挺好挺好,以后啊,你俩就有个家了,不用再猫地洞了,要不然真成讨吃猴了。” 李家杰挠着头“是咧是咧,攒了好些年钱,就等着有个家咧。” 一旁的招娣发了话说道:“你们两个啊,也算是熬出了头,以后寻点营生,别一天到晚的总是拾破烂,那营生没出息。” 李家杰连忙接话道:“招娣姐说的是咧,讷俩刚来燕州的时候,到哪找营生,人家都要介绍信,所以讷俩就一直没寻到。对了,招娣姐,咱姐夫不是铁路的头头儿吗?能不能给讷俩寻点正经营生?” 招娣听了笑了笑说道:“你姐夫算个啥头头儿啊,不过,好像还真的能给你俩寻点营生,他们货运办正招人的呢,就是……就是怕你俩吃不了苦。” 李家杰看了一眼一直在三轮车边坐着的刘奕辰,心里明白刘奕辰是不想找工作,自己也不好给刘奕辰做了住,只好回答道:“那招娣姐给问问呗,看看有没有一个名额,讷去。” 刘奕辰听的见李家杰的话,扭头瞧了一眼李家杰,站了起来走到李家杰跟前,一拍李家杰的肩膀头说道:“咋?看不起讷?招娣姐!让姐夫给寻俩个名额,讷也去。” 招娣笑着回答道:“行行行,出门亲兄弟,你们俩个在一起好照应,讷晚上回去就问。” 李家杰瞧着刘奕辰,心里莫名的激动了起来,推了刘奕辰肩膀一把说道:“你确定?” 刘奕辰一脸正色的反推了李家杰一把说道:“你推讷干甚?有意见?” 李家杰接着又推刘奕辰一把说道:“推你咋咧?就推你!” “反了你了,还敢推我……瞧我不整死你……!” 李家杰喊了一句:“招娣姐,那就麻烦你咯。”说完话,又推了李家杰一把,前边一溜烟跑了,刘奕辰紧跟着也追了出去,这哥俩就在大街上开始了打打闹闹,梅子和招娣俩个人看着这哥俩,都露出了欣慰的笑脸……。 陈淑娟昨天领回了二妮子,陈大奎虽然嘴上数落着陈淑娟的不着调,随便捡了个要饭的回家,但是也没做过激的行为,相反还不经意的,把洋箱顶的瓜子花生米,摆在了炕上。 陈淑娟把陈大奎支了出门,让陈大奎天不黑不许回来,又栓上了街门,接着把二妮子领进了里屋,给二妮子脱了个精光,因为二妮子来了大姨妈,所以只能用热水摆湿了毛巾给二妮子擦身子,忙活一个多小时终于把二妮子清理完毕,又寻来了自己小时候的衣服,给二妮子穿上,这才铺开了被褥,让二妮子钻了进去。 陈淑娟瞧着地上二妮子满是虱子污浊的衣服,用手提溜着扔到了院子,接着摸索了一下衣服的袖筒和衣兜,别说,还真摸索出点零七碎八的玩意,什么笔头子、洋火盒、子弹帽,玻璃珠,竟然还有个红色的布囊,陈淑娟把这些个物件先拢在一起放在了窗台上,这才开开了街门,把那些个破旧的衣服全都扔了。 陈淑娟回到了里屋,二妮子瞪大了一双毛愣愣的眼睛瞧着陈淑娟,陈淑娟坐在了炕沿边问道:“丫头,你叫个甚?” 二妮子少了一份平日里的散漫和调皮,略微乖巧的说道:“讷叫二妮子。” “大名呢?” “没大名,收容所的时候他们叫讷乙十六,马七爷叫讷二妮子,他们就都叫讷二妮子了。” 陈淑娟听了,只觉得二妮子可怜,又问道:“你和那两个坏人是咋认识的?” “坏人?家杰岗和小辰岗吗?他们不是坏人咧,讷们被人欺负的时候,是家杰岗救了讷们,以后还经常照顾讷们咧,不是坏人。” 陈淑娟笑了笑说道:“他们两个是做什么营生的?” 二妮子想了想,没说话,只是用手在陈淑娟面前的炕沿上,画了一个“Z”的形状,接着把头用被子蒙了起来。 陈淑娟虽然不太明白那个“Z”是什么意思,但是也没有去追问,下了炕,去寻红糖又切了细细的姜丝,化了一杯红糖姜水,端到了二妮子身边,让二妮子喝了下去暖肚子……。 陈淑娟还剩一天的假,第二天一早起来之后,发现二妮子的枕头上窜着好多的虱子,于是赶快叫醒了二妮子,说要带二妮子去理发,二妮子拒绝了一番,最后还是跟着出了院子,瞧见了窗台陈淑娟堆放的自己的物件,一股脑的又收进了自己的兜里,还询问了自己的旧衣服哪去了,陈淑娟说扔了,二妮子也不急,反正暖气沟里还有好多个旧衣服。 陈淑娟带着身体渐好的二妮子去巷子口理了发,又询问了手动推子的价钱,自己就跟理发店买了一个,临时请教了怎么使用推子的方法,带着理好发,变得漂亮精干的二妮子又去了那条小巷。 葫芦娃们正想念二姐的时候,二妮子穿着光鲜靓丽的衣服就跳下了暖气沟,葫芦娃们稀罕着眼前这个小美女,却发现正是一夜不见的二妮子,一个个激动的围了过来,和二妮子报成了一团,询问着二妮子得了什么病,啥时候能好。 二妮子昨晚被陈淑娟教导了一番,明白自己和这些哥哥弟弟之间的区别,一时间害羞了起来,只是说自己闹肚子,没事了,又把葫芦娃们一个个叫出了暖气沟,因为陈淑娟在外边等着呢。 在大娃的带领下,都出了暖气沟,挨个喊过了“娟姐好”之后,陈淑娟说要给葫芦娃们理头发,要都理成了光头。 大娃听了立马摇头说道:“娟姐不能理咧!” 陈淑娟不解的问道:“为甚啊?” 大娃说道:“讷们是小花子,就得有个小花子的样,头理光了,就是油子了,就要不得饭了!马七爷说的,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花子不能理发!” 陈淑娟听了,不明所以,心里还在想着这是什么规矩的时候,身后有人说话了:“娟子,这孩儿说的对,他们是花子,不能理发咧,理了发就等于砸了他们的饭碗了。” 陈淑娟听的出身后的声音是谁,连忙回头问道:“爹,你咋跟来了?” 身后果然是陈大奎,原来昨晚陈淑娟领回了二妮子后,陈大奎心里就不放心,怕单纯的闺女着了江湖的道,早晨就一直跟着陈淑娟,瞧着陈淑娟发善心,要给这些小花子理发,又听那小花子提及“马七爷”,这才上来规劝闺女,说道:“娟子,爹知道你是好心,可是你理了这些个孩儿的发,他们就没了叫花子的样,谁还施舍他们?‘睡觉不脱鞋,剃头不过节。’是人家的规矩。” 陈淑娟听了,点了点头,不再准备给这群孩儿理发了,又问道:“爹你身上带钱了吗?” 陈大奎知道闺女要干什么,连忙说道:“爹钱没带,不过……不过爹倒是能带这些个孩儿吃顿早饭。” 陈淑娟“嗯”了一声,连忙招呼大娃把葫芦娃们聚起来,说是带去吃早饭,这些个孩儿和李家杰惯熟,都知道眼前的漂亮姐姐是李家杰的朋友,不是坏人,都欣喜的跟了上来。 陈大奎和闺女在前边走,后边跟了一群小花子,陈大奎遇见这种事也头一遭,略带尴尬的把葫芦娃们领到了一家比较惯熟的锅盔店,喊着老板准备锅盔和豆浆,自己和闺女则坐在门前摆好的桌子前。 葫芦娃们自觉的排好队,一个个竟然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了豁牙的碗,锅盔店老板依次给小花子们盛好了豆浆,又一人递了两个锅盔,葫芦娃们端着碗拿着锅盔,跑到了不远处的墙根下,圪蹴着吃喝了起来。 陈淑娟瞧了,连忙喊着:“二妮子,二妮子,你们过这边,坐着吃。” 二妮子瞧了瞧,连忙摇了摇头,和葫芦娃们挤在了一起,嘻嘻哈哈聊着天吃了起来,陈大奎对陈淑娟说道:“闺女啊,你以后可不能凭自己的喜好办事了,他们是花子,是不能坐在正面吃饭的,‘不入正堂壁,不言闲人语。’这也是规矩。” 陈淑娟想了想那天葫芦娃们吃烤串的时候,好像也是,从来没有坐到桌子边,只是站在烤串的一边等着,当时自己只是以为这些孩儿嘴馋,等不急,原来还有这说法,白了陈大奎一眼,说道:“哪来的这些邪门歪道的规矩,坐到正面吃咋咧?” 陈大奎喝了一口豆浆说道:“他们是些个花子,假如老板好心让他们坐在这里吃饭,那其他些食客去哪吃?不是坏了老板的营生?” 陈淑娟“哦”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些什么,问道:“爹,你咋懂的这么多?讷问你个事,啥是‘四城管事’?” 陈大奎听了,脸色突然一变,有点不自然的说道:“‘四城管事’是谁和你说的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