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北地区,自古就是兵家重地与交通要道,而燕州市更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一座镇守华夏北部的要塞,这里多民族元素在不断交融与更迭中,展现出文化别样的多彩与厚重,燕州汉子骨子里融合了西北汉子的粗犷、东北汉子的豪气、内蒙汉子的狂野。匈奴、羌辽、罗刹、鲜卑遗族,关外各族之间的血脉交融,使得燕州民风更加彪悍,你若是个文质彬彬的后生,出门不带刀,张口不骂娘,那在燕州是无法生存下来的,即使生存了,也只能是活得窝计各囊的,让人小瞧了。 民风彪悍,人情豪爽的云燕大地,随之诞生的杀伐果断,豪迈仁厚的江湖道义,即便所谓的江湖规矩在华夏大地几近绝迹之时,云燕两地仍然将这份传统继承了下来。 燕州城西城北,鱼龙混杂,有着老江湖的绿林门,也有着新帮派的二流子,城南围绕着大清真寺多是关外的回回与大毛子,同样是成帮结派,只有城东一角因为有着众多的公家单位,大多是吃官家饭,所以除了花子门能寄生之外,其他帮派无法插手,而燕州周边的县、区、矿又多,光矿区就有十五个之多,每一个矿都有着自己的一番势力,至于县份的各甲(老大)更是多不胜数。 这么多的强龙和地头蛇,冲突自然是少不了,每每发生冲突,总会伴随着流血事件发生,华夏大地每一次的严打,雁北地区都是首当其冲的重点对象,于是帮派之间的和事佬随之诞生,分为“四城管事”、“县区管事”和“矿区管事”。 陈大奎是个老油子,先和古丽娜尔学了维语,在齿轮厂里和一个车床师父学了回回的阿拉伯语,为人还算仗义,关键是陈大奎点子多,有了女儿之后性子又收敛得很,颇得江湖人的赞许,自然而然地当起了“四城管事”。 当然了“四城管事”可不止陈大奎一人,还有城东的老花子“马七爷”马登义和城北的二宅先生“算塌脑”胡二喜,只是他们各个分管的不一样,术业也不一样。 陈大奎往日里,像这些个江湖琐事是从来不对陈淑娟说的,就是怕闺女也沾染了社会习气,今天突然听见陈淑娟问自己什么是“四城管事”,心里自然不痛快,想问清楚是哪个不睁眼的混混,嚼了自己的舌根。 陈淑娟听出了陈大奎口里的不悦之色,嘴严实的很,只是敷衍着说道:“讷只是听人提起,你别管这些,你倒是说说啥是‘四城管事’?” 陈大奎想了想,最近陈淑娟和道上接触只有九龙茶社的“沙皮狗”撒永富,于是说道:“是不是‘沙皮狗’和你学的?” 陈淑娟连忙摇头说道:“没有没有,撒叔对讷照顾的很,再说他也不是嚼舌根的人啊。” 陈大奎想了想也是,自己和沙皮狗共事多年,走动的也近,他要是嚼舌根的主,闺女早就知道,又想了想,突然瞧见了眼前的小花子,于是说道:“闺女啊,你是怎么认识这群小花子的?” 陈淑娟一听,漏了马脚,言语闪烁其词的说道:“你管这些个干嘛?你倒是回答讷的问题啊?是不是你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 陈大奎已经心知肚明了,眼下不能当着闺女的面,质问这些个孩儿,自己不想让闺女知道自己是“四城管事”,只是不像让闺女涉入这江湖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给陈淑娟讲起了燕州的江湖道,接着说道:“爹年轻的时候不学好,所以混成了个二油子,做了这两头不讨好的‘四城管事’,闺女啊,你可要给爹争气,好好的教书,给老陈家挣个面子。” 陈淑娟只知道自己的爹曾经混过社会,还真不知道陈大奎现在有着和事佬的本事,不由的说道:“没看出来,爹也是个人物咧,怪不得有个老警察还打听你咧。” 陈大奎“哦”了一声,看来最近自己的闺女经历了不少事,只是自己不知道,连忙问道:“老警察?哪个?” 陈淑娟又说了几日前城东九龙茶社发生的事情,又说了东北流窜的坏人,陈大奎“哦”了一声,急忙说道:“这么重要的事,你咋不早和爹学?那些个坏人是因为你被抓,这还有同伙流窜在外,你不怕他们找你麻烦?” 陈淑娟只能可怜兮兮的说道:“本来要说的,可是家里突然来了俩个大毛子亲戚,讷一时忘记了。” 陈大奎叹了一口气,思谋了一下,又瞧着那群小花子,想起来刚才这群小花子口里念叨过马七爷,于是冲着个头最大的大娃喊道:“嗨,那孩儿,你过来,老子有事问你!” 此时葫芦娃们早已经把两个锅盔吃了个精光,豆浆也已经喝光了,把碗又揣进了怀里,都蹲在墙根底下玩耍了起来,大娃瞧着喊自己,连忙跑了过来,问道:“您叫讷干甚咧?” 陈大奎问道:“刚才听你们念叨马七爷,你们认识马七爷?” 大娃听了,嘴一抹,膀子一甩,头一仰略显神气的说道:“可不?讷们是马七爷的徒孙咧,瞧见没?”说着话,举起了手中拇指粗的小棍儿,棍头还用细油丝缠了个彩色的把子,而另一头上还栓了几个砸扁了的酒瓶盖儿,说道:“这可是马七爷亲传的打花棍儿。”说完了,自己还在手里舞了两圈,“哗愣哗愣”的直响。 陈大奎懂得眼前的物件,叫花子也分流派,有耍横的、有耍艺的;有卖残的、有卖文的;这耍艺的里又有唱曲杂耍的,戏法卖药的;唱曲的主要是靠莲花落(lao四声)和太平鼓,念着见喜,数着吉祥词。 有条件从小学艺的,会在竹板后边栓上长长的彩色绸缎,一边敲竹板一边有节奏的上下飞舞,再唱着莲花落的吉祥词,犹如蝴蝶飞舞,好看又好听,这是正统的莲花落;有些个半路出家的,也没个人领带授艺,就只能随便寻个小棍儿,棍儿头绑上能响动的物件,就做成了一个简单的打花棍儿,靠着敲打肩膀、手腕、腿部和脚底发出简单的拍子,口里念上些简单见喜的吉祥词,诸如:“大爷大娘发大财,好运跟着吉祥来……”等等这勉强也算是莲花落。 马七爷最大的能耐,就是耍的一手打花棍儿,那棍耍起来却不好看,但是要命,多少横练(硬气功)的太保,都折损在马七爷的打花棍儿下,这老爷子阴损的很,专捅人的命门和菊花,自然,他的那些个徒子徒孙都以有一根打花棍儿为荣。 陈大奎瞧着大娃举着的打花棍儿,煞有其事的样子,连忙恭维的问道:“吆喝!没瞧出来,原来是位小英雄啊!失敬失敬,那小英雄,讷能拜托你个事吗?” 大娃小胸脯一挺,接着又拍了拍说道:“嗯,看在你请讷们吃早饭的份儿,你说吧,能帮讷们就帮了。”这时候那些个葫芦娃们也跑了过来,站在了大娃身边,听着两人的对话。 陈大奎笑了一下,说道:“那你能给马七爷捎个话吗?就说城西陈大奎,委托马七爷打听个事。” 大娃听了面带难色的说道:“这个有点难,马七爷最近不在燕州,去了云山县,找个什么来着的道人去了,腿疼治风湿去了。” 陈大奎略有遗憾的“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们那,现在谁管打探消息的把点啊?” 大娃笑着说道:“嗨!这啊,你就问讷吧,讷也是个包打听!” 陈大奎有点诧异,看来自己还小瞧了眼前的小花子,于是左右看了看,没有什么生脸人,又悄悄的说道:“那你能传个信出去,打探几个东北来的后生,不务正业的那种?” 大娃听了,左右看了看自己这些个小兄弟,“嗨嗨”一乐说道:“就这事啊?讷们早两三天前就放出消息了,不用再传了。” 陈大奎听了问道:“哦?还有其他人打听这伙人?是谁啊?” 作为一个把点,口风首先的严实,大娃刚才是因为陈淑娟和李家杰的关系,所以才放松了警惕,刚说完了话,心里就开始后悔了,现在陈大奎追问,大娃连忙把嘴捂严实了,怕给李家杰哥俩带了祸事,只是说道:“这您就别问了,冲您这顿早饭,有消息了就通知您!” 陈大奎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追问打听,又和老板要了些锅盔给葫芦娃们分了,让老板记账先赊着,接着安顿闺女尽早回家之后,自己先行离开了,却没有回家。 陈淑娟陪着这群葫芦娃吃完了早饭,告诉葫芦娃们,二妮子要跟自己待两天再回来,葫芦娃们瞧着二妮子没有大碍,心里也放心了,都和二妮子叙旧之后,要各奔东西讨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