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坐在房中,左等那家伙也不来,右等那家伙也不来,眼看着房中的沙漏都已经见了底,一个时辰又过去了。二丫实在等得不耐烦,心里又记挂着猛子,想着眼看就到晌午了,这个家伙会不会忘记吃午饭?那个九哥也是个不靠谱的,光是自己就见过两次,这两个人从早到晚一粒米也没吃,到了晚上依旧神采奕奕的谈论案情。 “霍晓雨,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就这一会儿就心软了?那个家伙就是吃准了你这一点,才这么长时间都没过来看你一眼。”二丫在心里一遍一遍骂着自己没出息,却又忍不住想打开门再看一眼,看看那个家伙的房间有没有关窗。 “就要晌午了,管他吃不吃饭,但本姑娘可不能饿着战斗,对,叫小二将饭菜送过来吃,免得在饭厅见到那个讨厌的家伙。”二丫狠狠的想着。 有了借口,二丫堂而皇之的开了门,对面的窗子已经关上了,难道是去吃饭了?吃饭都不叫自己,枉费自己还这样惦着他。二丫又生气起来,也不叫店小二,气鼓鼓的一摔门,径直往饭堂走去,她要当面质问那个可恶的家伙。 四海客栈前前后后不过十几间房,这段日子又不太平,生意也冷清了许多,这大晌午的,正是吃饭的点,饭堂里稀稀拉拉只有两三个食客在那里喝酒吃菜,一眼便瞧了个通透,哪有那个家伙的身影?连九哥也一样没有瞧见。这两个家伙又出去了?一问小二,果然如此,可笑自己在房中赌了一上午的气,敢情这两个家伙早就走了,不用问,找青儿哥的事又没指望了。 二丫火冒三丈,气冲冲收拾了衣物,经过柜台时丢了块碎银,也不管掌柜的在后面高声招呼她给的多了,只想着快些离开这里,再也不要见到那个家伙。 一路上稀里糊涂的走,也没留意身后几个泼皮模样的紧紧的跟在了后面。出了镇子,沿着官道前行,二丫这时才想起自己身上没有地图,昨天自己亲手折好了地图放在了猛子的衣服里。不过这点事难不倒聪明的二丫,反正自己也不是要去什么特定的地点,苍济河那么大,找起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大致的方向二丫知道,但是这条官道通向哪里二丫却不清楚,看来得找个人问问。 九月里,在这大西北虽说早晚已经有了凉意,但是晌午日头正毒,只走了小半个时辰的山路,二丫的额头已经见了汗,眼瞅着前面不远处有一间茶水铺子,二丫心中欢喜,想着正好歇歇脚,顺便问问路。 “阿公—”二丫还没进铺子便开口招呼,一个胡子已经花白的老汉正忙里忙外的张罗,别看岁数大了,腿脚却还利落,听到二丫召唤,笑着应了一声,麻利的擦拭桌椅、填茶倒水。 “姑娘吃点什么?不吃也没关系,喝点茶解解渴,这秋老虎最是毒辣,等上个个把时辰就会好上许多。”老汉一面给二丫倒了碗凉茶,一面笑呵呵的招呼。 “老不死的,过来,给老子整两个菜,再烫上壶酒。”几个泼皮跟了二丫一路,这大日头晒着,也已是汗流浃背,但是色心已起,哪里甘心就这么回去,看看天反正还早,再往前,虽然还是官道,但离着镇子远了,来往的人也不多,正好可以下手。 “几位爷,”老汉听到几个泼皮喝骂,呆了呆,也顾不得再招呼二丫,赶忙提了茶壶前去陪着小心回话,“咱们这只是间茶水铺子,能做的也只有些面条、馄饨,几位爷要的酒菜咱们这实在是没有。” 二丫听得有点起火,但是想了想,自己今天若是动了手,教训了那几个无赖,明天呢?后天呢?自己一走了之,这祖孙二人还要继续生活,除非今天自己将这几个泼皮宰了,那便一了百了。想到这里,二丫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想到了杀人,莫非是跟着那个家伙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连带着自己也变得冷血了? 压了压火气,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端了碗馄饨前来,少女长年山中生活,又在官道旁没遮没挡的地方摆摊,皮肤晒得有些发黑,但是眉目清秀,能看得出是个美人坯子。 想是年龄相仿,少女也有些同情二丫一个女娃独自赶路,这碗馄饨里还特意加了个水煮蛋,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馄饨,衬着如同羊脂白玉的水煮蛋,汤面上泛着油花儿,又撒了些碧绿的葱花儿,葱香、油香混合着熬了几个时辰的猪骨汤的香气,几乎要将人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店家,也给我们来几碗馄饨。”几个一身白衣的少年一面擦着额头的汗水座下,一面向着少女招呼。二丫听到喊声,下意识的瞥了一眼,一柄金剑映入了二丫的双眼。言情888 “本小姐的运气还真是没谁了,”二丫心花怒放,这几个少年的衣领上都绣着一柄金剑,二丫知道那正是铁剑峰大日剑歌的标志。在这里遇到铁剑峰的弟子,不用问,一定是奔着青儿哥去的,这个时候这些铁剑峰的弟子在二丫的眼中变得好像也没那么可恶了。舀了一颗馄饨送入口中,鲜香酥嫩,二丫闭着眼睛,想到儿时妈妈包的馄饨,眼角不知不觉滚下了一颗泪。 “大哥,这小妞也不赖,要不咱们也尝尝这小妞包的馄饨?”二丫的眼睛倏然张开,扭头盯了几个泼皮一眼。一个小个子的泼皮正一脸谄笑给为首的大个子泼皮扇凉,忽然瞧见二丫望来,正想要调侃上几句,心里忽然一抖,整个人像是忽然间坠进了冰窟一般,一瞬间便从头凉到了脚。 为首的泼皮听到小弟的建议,放肆的大笑,高声招呼着爷孙俩赶紧做好了馄饨送上来。 老汉和少女唯唯诺诺的抖作一团,强咬着牙包好了馄饨下了,陪着笑送了上来。谁曾想那为首的泼皮一双眼睛不看馄饨,专往少女的身上瞄。老汉借着送馄饨来回遮挡,两个泼皮不耐烦几步上前一巴掌将老汉扇倒在地。 二丫杏眼圆睁,谁也没看到一只螳螂无声无息的从二丫身侧走过,将闸刀一样的前肢放在口器上舔了几口,嗜血的眸子盯着几个泼皮瞧着。 砰—、砰—,还没等螳螂动手,那几个泼皮已经倒在了地上,是方才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的几个白衣少年出了手。打翻了几个泼皮,少年们丢下一块碎银,起身继续赶路。 瞧见几个泼皮哭爹喊娘的半天也爬不起来,二丫也匆忙丢了快碎银,快步跟了上去,好不容易碰到铁剑峰的人,这样好的机会二丫可不想错过。 沿着官道还好,那几个白衣少年走得并不快,但是没走多久,少年们身形一拐,向着密林中走去。二丫有些犹豫,方才只顾着生气,气猛子哥,更气那些泼皮,竟然忘了在茶水铺子给猛子哥留个记号。原本以为那几个少年既然是铁剑峰的人,以君不器养尊处优的性子定然会吃好喝好,住的地方更不会差,这样的地方又怎会不通官道?但是没想到这些少年没走多远便改换了方向。 犹豫了片刻,好在离开茶水铺子没多久,现在赶回去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留了一只暗影螳螂跟着几个少年,二丫自己急匆匆往回赶。 一路上二丫还在想也不知道那几个泼皮怎么样了,要是给他们缓过来再对爷孙二人动起手来,自己索性就一了百了。暗暗下了决心,转了个弯,前面已经能瞧见茶水铺子的旗招。隐隐约约好像有几个人坐在铺子里喝茶,好像有一个人站了起来向铺子里面走。 二丫紧张了起来,脚下不由得加快了些,紧赶慢赶,百十丈的距离只是片刻便到了,但是赶到了近前,二丫倒有些发愣,那些泼皮一个也瞧不见,方才损毁的桌椅现在也好端端的放在那里,就像方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几个赶路的行人正在这里歇脚,有两个吃了少女的馄饨,纷纷赞不绝口的夸赞着。 少女端着碗馄饨递给客人,直起身子的时候忽然瞧见了不远处的二丫,怔了怔。二丫有一种错觉,这个少女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似乎带着一抹敌意。 “呦,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妮子,愣着干什么?快去下碗馄饨。刚才那几个泼皮闹事儿,害的您也没吃好,我这就让妮子再下一碗,您踏实吃着。”老汉也瞧见了二丫,脸上立时堆满了笑意,一面高声的向孙女招呼,一面殷勤的过来拉着二丫往铺子里面让。 “老伯,那几个泼皮呢?我还担心他们会不会好了再对你们不利,这才回来看看,没事就好。”二丫这一路赶的匆忙,额头上全是汗水,这会儿气喘吁吁的问,老汉倒是一点儿也没疑心。 “哎—,谁说不是呢,那几位小爷也是好心,但这些泼皮咱们招惹不起啊,幸好刚才经过了一队军爷,听说了这事儿,顺手将这几个泼皮一起抓了兵。”老汉说起方才的情形,脸色仍旧有些难看。 听老汉这么说,二丫放下心来,自己从镇子里出发,这一路也没留意有没有岔路,但自己返回的这一路倒是没碰见什么军队,想是回城的队伍也说不准。聊了这么多,二丫觉的爷孙俩算是牢靠,借着吃馄饨的功夫,趁爷孙俩忙着招呼别的客人,二丫在柜台上偷偷刻了几笔,很潦草,像是淘气的孩童随手涂鸦,但这就是兰台的联络手段。 留下了标记,二丫心里也就踏实了,三口两口扒下最后几颗馄饨,急急起身赶路。老汉过来收拾了碗筷,有意无意的瞥了眼柜台,又忘了眼二丫的背影,什么也没说,忙着去烧水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