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女子顿时巧笑嫣兮,在跳跃的火光照耀下,端的是妩媚诡谲至极。 “哎呀,大家和气生财多好,不要吵架呀!” “呵呵,全听姑娘的吩咐,他们皆是臭烘烘的乡巴佬,没什么好解释的,让偎红姑娘看笑话了,是了,只知姑娘的名,敢问姑娘的姓是什么?” 偎红掩嘴轻笑:“小女子本姓薛。” “哦,薛偎红,薛姑娘,我们龙爪山四兄弟,有礼了。” 李鸢子看着赵阙,突然聚音成线道:“她想把我们全杀了。” 赵阙而今高阁上境的武学修为,若用聚音成线,极容易被旁人察觉出蛛丝马迹,旋即捡起了一根篝火燃烧的枯枝,故意歪歪斜斜在地砖写道,她来历古怪,先别轻举妄动。 写完,蹬脚把模糊的字全部擦去。 王伯笑呵呵的注视赵阙,顿时向他聚音成线道:“小伙子厉害啊,竟然看出了新来之女子的不简单?” 赵阙朝王伯笑着点点头,说道:“江湖是个大染缸,各式各样的颜色皆有,不知前辈以为是什么颜色?” “哈哈……问的好,大道三千、旁门八百,既然不是正统的颜色,定然为旁门的血红、黑浊喽。” 王伯所说的大道三千,也是江湖宗师们常提的说法,他们认为而今的江湖正进入空前的盛世,武学林林总总有三千门类,武夫任挑拣其一,走到武道尽头,极尽升华,便能武破虚空,去那仙界位列仙班。 至于旁门八百,指的又是旁门左道的修炼法门,王世襄老前辈以嫁衣之术传授给李鸢子修为,就是旁门八百之一,赵阙在青石城所杀的白发青年,明明是个老者,却保持青年的模样,亦是旁门八百里的修炼法门,可,这些精研旁门的魔道妖人,走到这般地步,就是不知还算不算称得上是人。 王伯此时提大道三千、旁门八百,便是指薛偎红,不是什么正道人士,而是炼旁门术法的妖人。 当今江湖门户之见极深,除非是大门大派的长老、宿老拿旁门术法,与所修炼的法门互相印证,否则换成寻常的门派弟子,一旦发现尝试修习旁门招数,严惩不贷。 毕竟,单单是嫁衣之术,抛开把自己一身修为道行转嫁给他人,修炼到极深处,亦能掠夺他人的武学道行,端的是歹毒十分,非心境打磨精深的武学宗师能够借鉴、印证。 韦兴伍听的迷茫,他方才跟江平、胡光两位伏狮帮弟子说那十年老酒如何如何,这下听闻赵阙跟王伯打哑谜,问道:“你们说的什么呀?什么大道三千?什么血红、黑浊?” 赵阙笑言:“我是在与王伯聊咱们之中,会不会有妖魔鬼怪。” “哦,妖魔鬼怪啊,你们瞧,那边不是有四位嘛。”韦兴伍指着龙爪山的四位弟子。 那位三十多岁的汉子,实在对韦兴伍的阴阳怪气忍不了了,拔出兵器:“你们照顾薛姑娘,我去把那杂碎给剁碎丢进风雪里。” “师兄用不用帮忙?” “嘿,杀个庄稼汉,还不是手到擒来?” 韦兴伍麻利的站起,冷笑:“哼,你们不让赵小兄弟三人进来时,我就想跟你们比划比划,庄乡里的私塾先生常说,要留正气在人间,即便我这庄稼汉不是你们的对手,也得对的起自己的良心!” “哎呦,师兄且慢,师弟真的听不惯这憨货的嘲讽了,与你一道剁碎了他。” “且尽管放马过来,瞧瞧谁剁碎了谁!” 赵阙瞄了眼薛偎红,她抿嘴轻笑,暗道不妙,拽着韦兴伍向后退去。 “小兄弟别拉我,庙外是风雪,都被困在这儿破庙里,谁也出不去,现在就比划比划,谁怂谁孙子!”韦兴伍高声叫喊。 “行,庄稼汉!我们师兄弟马上打的你胎都投不了!” 薛偎红轻柔的站起身,柔荑搭在那位年轻的龙爪山弟子的肩上,“消消气,干嘛与他置气呀……” “薛姑娘你且在这儿烤火暖和,接下来请你看一场好戏。” 薛偎红笑嘻嘻,火光映照她白皙的脸庞,仿佛涌上了不自然的血红:“呵呵,你误会了,你如此生气,身上的阳气会外泄的。” “……” “什么意思?” “薛姑娘你在说什么?” “……” 龙爪山四位弟子呆呆地注视薛偎红。 她点了下青年的眉心:“两位登山上境、两位言华下境的武夫,阳气又盛,于我而言,刚刚好。” “啊?没错,薛姑娘说的正是我们师兄弟四人的武学境界。” “哈哈……”薛偎红长笑:“自然没错,接下来,会有点疼,你们稍稍忍耐下,很快就好了。” 王伯蓦地扭头喊道:“快跑!” 山神庙内突兀起了数十匹血色的绸带,充斥每个角落,浓重到刺鼻的血腥味,无处不在,微微呼吸一口,嘴里好像喝了一大口鲜血一般,腥臭、反胃、心慌意乱。 王伯喊晚了。 他方方出声,薛偎红迅速缠住龙爪山的年轻弟子,瞬间咬到他的脖颈,接着,整个破旧的山神庙中,都能听见咕咚、咕咚的喝血声音。 李鸢子握住红缨枪,挡在赵阙的身前,钟逾明自知薛偎红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赶紧麻溜的躲在赵阙的身边,别碍手碍脚,反误了大事。 韦兴伍呆呆地注视着吸血的薛偎红,喃喃自语:“我的娘呀,这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人啊!” 赵阙眯着眼睛,未曾轻举妄动,他丝毫感知不到薛偎红的武学境界,这就意味着她绝非凡俗。 江平、胡光两师兄弟,吓的屁滚尿流,依靠着庙门,哆哆嗦嗦地不成体统。 至于,那位五短身材、贼眉鼠眼的人,那更是恐怖了,叫喊着有鬼,一个劲的往角落里蜷缩,干脆把脑袋埋在双腿,眼不见便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王伯握住一柄长刀,疾冲向薛偎红,一刀自上而下,朝她的脖颈砍去。 “害人的玩意儿!” 只是,王伯小看了薛偎红。 在山神庙内流动的数十匹血色绸带,仅仅分出了十匹,眨眼缠向王伯,血色绸带似乎一张张血盆大口,临近身边,那种难以抵抗的恐惧,呼吸间灌满了王伯的心绪,一刀还没劈出,甚至离薛偎红还隔着半丈多,一被血色绸带缠上,他马上收紧心思,守住心房,专心对峙十匹绸带。 薛偎红自年轻人的脖颈移开了嘴,嘴角流着两行鲜血,她低低的笑着,一脚踹开只剩一口气的年轻人,旋即扑向下一个龙爪山弟子。 “赵先生!”李鸢子轻呼。 赵阙紧皱眉头注视薛偎红,他走出一步,挡在韦兴伍跟钟逾明的前面,薛偎红着实诡谲难测,漂浮山神庙的几十匹血色绸带,威力奇大,且影响蛊惑武夫的心智,当下的王伯满头大汗,只有十匹血色绸带出动,已让他耗尽全力了。 这位自称薛偎红的女子,肯定是位人间半仙,或许天极下境的境界,赵阙也不好判断。 “别轻举妄动。”思来虑去,他轻声道。 李鸢子不解的问道:“再不动手,他们四个人全死了。” “她的功法诡谲怪诞,容我再瞧瞧。” “她……她也许是天极上境的武夫。”李鸢子戒备的盯着薛偎红,真要出手,她是不是薛偎红的对手都说不定。 “我而今查探不到。” 韦兴伍颤栗的拉住赵阙的衣袖,压低声音问道:“小兄弟,趁着妖怪没有关注我们,赶紧跑吧,我宁愿让风雪冻死,也不愿死在妖怪的口中。” 赵阙摇摇头,无奈的指着飘浮恍如鲜血流动的绸带,“薛姑娘虽然未曾看着我们,它们可是在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 第二人的血喝的差不多了。 薛偎红用衣袖擦拭嘴角的鲜血,朝赵阙看来,韦兴伍眼瞧着妖怪转身看他们,吓的惊叫,一屁股坐在地砖,双腿胡乱蹬着直到墙边,然后爬起来一脚踹开顶着庙门的圆木,任凭赵阙怎样呼喊,韦兴伍也头也不回的跑进风雪里,江平、胡光两师兄弟尽管亦是有心逃跑,但是风雪这般呼啸,出去是死,在庙里也是死,一时间进退两难,只觉天上地下没有生路。 然而,一匹绸带飘进风雪,过不多时,束缚着大呼小叫的韦兴伍,扔进庙里,另有两匹绸带,将庙门撞的关闭,砰地一声,让众人不禁打了个激灵。 两堆篝火灭了。 庙里一片漆黑。 李鸢子凝神严阵以待。 少许,借着外面的光,适应了黑暗,赵阙看到薛偎红仍然站在原地,注视他。 “薛姑娘有话要说?”他问道。 薛偎红稍稍移开半尺,避开龙爪山剩下两位弟子,疯了般地攻杀,说道:“我似乎在青石城看见过你。” “哦?在下江湖无名之辈,哪能让薛姑娘留意?” “不过是远远的瞧了一眼,那个人,应该不是你,他厉害的紧,即便是我,亦得死在他的刀下。” 薛偎红两指夹住龙爪山弟子的剑,轻轻一扭,断为两截:“等一下。” 她半转身,夹着半截剑身,瞬息抹断一人的手筋脚筋,再抓过另外一人至胸脯前,露出他的脖子,一口咬下。 “啊!!!” 韦兴伍又被吓又让风雪冻,环抱双臂蜷缩侧躺着。 王伯大隐下境的武学修为,并非十匹血色绸带的对手,右手令一匹绸带层层缠绕,右臂骨头顿时粉碎,长刀当的一声掉落在地,随即,王伯满心不干的让血色绸带裹成蚕茧,吊在山神庙的横梁上。 “先生!”李鸢子急急轻呼。 她感觉薛偎红的气机越来越稳,愈来愈活。 赵阙仿佛看出了些眉目,目光一亮,伸手握住大音希声。 “藏刀术?好俊的功夫。”薛偎红扔掉吸干血的龙爪山弟子,笑道。 待一匹血色绸带经过,赵阙随手一刀砍中,绸带一分为二,飘落地面瞬息消失不见:“薛姑娘也是好歹毒的功夫,用人血来练功。” “嘿,为了活着,不拿人血练功,我早就死在这种自诩为正道人士的手中了,或许,他们看我美貌,玩够了再杀我也说不定。”薛偎红指着包成蚕茧的王伯,笑靥如花。 “这也不是薛姑娘残害普通人的借口。” “怎的不是?拿他们的命来换我的命,天经地义,况且,凡夫俗子,死了就死了,天下不知几何凡夫俗子,才死了这么点,无伤大雅。” 赵阙深呼吸了口,难怪广元和尚誓要杀尽魔道妖人。 一边说着,薛偎红把最后一位龙爪山弟子提至嘴边:“我看你身上的杀气,比我只多不少,想必,我所杀的人,与你比一比,小巫见大巫。” 一口咬下,仿佛喝水,咕咚、咕咚咽下。 “奇怪,你的武学修为不过是高阁上境,如何杀了那么多人?” 薛偎红一张嘴说话,雪白的牙齿布上鲜血,略微反光,委实恐怖,与传说中的妖魔鬼怪无异。 李鸢子做好了进攻的准备,她在等赵阙的命令,但赵阙迟迟不动。 这位龙爪山弟子绝望的抬起无力垂下的手,“救我!救我!!” 赵阙上前迈了一步,任由血红绸带开始环绕在他的四周:“抱歉,赵某救不了你。” 满足的打了个饱嗝,薛偎红自此人的脖颈上抬起头,看着李鸢子笑道:“小姑娘小小年纪,便是天极上境的武学道行,与我一般,委实令人诧异。” 赵阙的眉头皱的又紧了几分,以他现在的武学修为,对付一位天极上境的武夫,实在异常艰难。 薛偎红说完,低下头,饱喝了几大口鲜血,随意的把这人丢在山神像上,活动脖子。 “好了,四个人虽然使我吃饱了,但是练功的话,还差点,放心,我会让你们一个接一个死的,本姑娘喜欢喝血的时候,旁边有人看着。” 便是此刻! 赵阙低喝:“动手!” 李鸢子右手拧动红缨枪,一枪直刺薛偎红的眉心。 只恢复了不多的真气,蓦然全部爆发,红缨枪枪头的红穗,似流火般舞动,山神庙四周的墙壁,裂开数不清的缝隙。 再以青石城时,大开大合的刀法,已然不合适,没了真气的支撑,赵阙只能拿精妙的刀法对敌。 但。 那股子无论如何遮掩也遮掩不住的磅礴刀意,并没有折损分毫,出刀之时,就令薛偎红震骇的睁大眼睛。 “你到底杀了多少人?”她呢喃自语,“刀意竟是这般炽烈!” 挥手召来三四十匹血色绸带,朝李鸢子纠缠去。 她的手中则拽紧一匹血色绸带,左移了数尺,避开李鸢子的枪意。 先杀赵阙! 俊逸倜傥的年轻人,在薛偎红的眼中,比之天极上境的李鸢子还要危险! 几匹血色绸带裹向赵阙的身体,大音希声无声无息的划过,瞬间,绸带片片凋零。 “小心!”李鸢子回头大喊。 绸带着实不简单,三四十匹绸带一同攻杀,不算一失手就要让其缠绕在身筋断骨折,那种随时随刻冲击心绪的莫大恐惧,已让李鸢子胆颤心惊,惟剩谨守心神。 赵阙刚砍碎几匹烦人的绸带,薛偎红的攻击已至。 他猛地后撤,退到墙边,一脚点了下墙壁,翻身跃向薛偎红的后面,期间,大音希声砍向薛偎红的脸庞。 “好妙的身手!”薛偎红由衷感叹。 除此之外,山神庙里无处不在的恐惧,好似对赵阙半点不管用,令薛偎红暗地吃惊,不可思议。 虽是称赞赵阙的刀法,要想挡下,还是轻而易举的,她操控绸带缠住大音希声…… 然而,她绝未料到,绸带稍稍缩紧,紧接着,仿佛布帛撕裂,绸带一分为二,薛偎红连忙侧开脑袋,大音希声刀刃旋即跟着她的脑袋,一块偏转了方向。 值此关头,薛偎红马上仰倒,头颅离地面惟有半尺。 赵阙轻轻落地,没有趁势攻杀,反而挥刀劈砍纠缠李鸢子的血色绸带。 薛偎红一口气机不顺,涌上口血,她又生生吞下。 “你居然看清了我的破绽?!”她不可思议的问道。 “李鸢子!攻击绸带的中间偏左亦或偏右的位置。” 听到赵阙的话,李鸢子照做,刹那,血色绸带一扫而空。 两人并肩注视薛偎红。 “吸完一个人的鲜血之后,你有短暂时间的气机乱冲,绸带炼制的也差点意思,破绽太明显。”赵阙平静的说道。 薛偎红拿手背擦去渗出朱唇的鲜血,点着头:“你还是第一个看出我的破绽的武夫,你到底是谁?单凭适才的一手,就不可能是江湖上平平无奇的武夫,另外,你为何不感到恐惧呢?” 赵阙一手负后,右手持刀,漫步走去薛偎红:“我的名字有好几个,你要听哪个?至于炼制的绸带散发的恐惧,于我来说,实在不值得一提,倒是你惨绝人寰的手段,令我气愤不已。” 反而薛偎红感到丝丝缕缕的恐惧,外面是风雪的咆哮,近前是赵阙的脚步声,多久只让他人觉得害怕,自己未曾恐惧了?薛偎红不禁没有丁点颤栗,倒使她空前的兴奋起来。 “说说你的名字。”薛偎红极为感兴趣的注视赵阙。 “在下赵阙。” “其他名字呢?” “只能待你快死的时候,再与你说了。” 天极上境的武夫,还是修炼十分诡谲的旁门武夫,想要逃跑,不用八相龙蟒的赵阙和李鸢子联手,也阻挡不住她一心离开。 “……”薛偎红无语,“面对我这位人间半仙,你自信过头了。” “是吗?稍后便知道了,我是不是自信过头了。” 薛偎红任凭赵阙走到她的旁边不足一尺之距,强烈的好奇心,使她继续问道:“那么,你如何做到不恐惧的?” 赵阙顿时晒笑:“等你死前,我与你说了另外的名字,你便不会像现在这般感到好奇了,而是认为……理所应当。” “……” 他的话音还没落,薛偎红瞬间递出一拳,电光火石捶砸赵阙的脑袋。 赵阙仿佛早有准备,同样递出一拳,速度并不比薛偎红慢一点,两拳相撞,远比薛偎红更为庞大的拳意,如开闸泄洪,无休无止的捶砸她的身体。 她滑倒一丈有余,赵阙直接倒飞出去撞到那贼眉鼠眼的人蜷缩的墙角边上,吐出一口血,似洪钟大吕,咣的一声落地。 “你体内的气机还好吧?”赵阙咧开嘴笑问。 薛偎红露出满腔白牙:“小意思,吸干你的血后,自然痊愈。” 可是,不只有一位赵阙。 李鸢子纵枪杀来,枪法连绵不绝,像无数山川接二连三的朝薛偎红砸去。 两人权且打了个势均力敌。 可怜遮风挡雪的墙壁,被二人的真气震碎,外面的风雪终是寻了个缺口,呼呼的刮进来。 赵阙低声唤了声:“喂。” 左臂的大蟒,百无聊赖的回了声嘶吼。 薛偎红冥冥中听闻到蟒吼,跟李鸢子过招之中,冒着风险左右环视,以她这个武学修为境界,绝不可能出现幻听。 赵阙从半弯着腰,站起身。 大音希声镀上了一层白色毫光,风雪吹进庙里的眼下,却是极为不显眼。 薛偎红浑身打了个激灵,猛然看赵阙。 原来是他?! 或许是不愿大师的遗赠,赵阙再使出八相龙蟒,少了一分暴戾,多了一分慈悲,甚至他现在肯定,但凡不尽出五头龙蟒以上的程度,八相龙蟒短时间内不会反噬己身。 不愿大师的遗赠对他的影响,完全超出了赵阙的预料。 近身。 李鸢子连忙着急喊道:“先生!交给我来吧?” 赵阙笑了下:“无妨,咱们便学学广元大和尚,斩妖除魔!” “广元死秃驴?”说起广元和尚,薛偎红恨得牙痒痒。 在魔道众人心目里,正道人士就算谁都可以不死,广元和尚必须死,并且是那种生啖其肉、生喝其血、挫骨扬灰的那种死法。 “好!广元大师杀的魔道妖人哭爹喊娘,咱们便学学他!”李鸢子为之一振,压榨体内本就所剩不多的真气,枪法更为霸道。 八相龙蟒出了头大蟒,赵阙带给薛偎红的感觉与方才天差地别。 似乎这位年轻人,锋芒展露天地,一刀下去,天地也要为之震颤。 赵阙让李鸢子主攻,他则封死了薛偎红的退路。 狂暴的风雪冲刷三人,溢出的真气又与刮进来的风雪对抗,居然短促的让风雪倒刮出去。 薛偎红咬破舌尖。 没了血色绸带的辅助,李鸢子的战力已是和她旗鼓相当,赵阙刀法精妙的难以置信,忽而四两拨千斤,忽而横刀直砍,威力奇大,她渐渐落入下风,不得不用出压箱底的手段。 喷出舌尖血。 再有数十匹的血色绸带浮现。 虽然不能与前面那数十匹媲美,但仍然不可小觑。 绸带大部分朝李鸢子纠缠去,小部分绞杀向赵阙。 此些绸带破绽不破绽的已不重要,李鸢子分出几缕真气,瞬间凝聚成雪白的长枪,一顿刺杀,绸带极快的消灭,而赵阙对付这些绸带,更是不在话下,有八相龙蟒的辅佐,快刀斩乱麻,一刀下去,杳如黄鹤。 借着倏忽而过的空当,薛偎红暂且找回了些场面搬回了一局,乃至在李鸢子分出真气对付血色绸带的间隙,狂猛攻击,拳脚招招皆是要害,令李鸢子无暇攻杀,苦于防御。 另有一个赵阙! 在薛偎红全力以赴对付李鸢子,他角度刁钻的劈砍一刀,薛偎红躲避不及,险些被一刀毙命。 强撑着后背让赵阙砍了巨大瘆人的伤口,薛偎红倒吸了口凉气,寻了个机会,朝王伯那儿招了招手,把王伯捆缚成蚕茧的十匹血色绸带,顿时散开,裹向李鸢子。 她则手握一匹绸带,扫向赵阙。 此招威力不俗。 赵阙又不是面临生死关头,他不想硬接,且猜测到了薛偎红要做什么。 随即侧出一丈多的距离,避开。 薛偎红冷笑的盯着赵阙的双眼:“江湖路远,咱们后会有期!” 身体疾速冲出让真气震碎的墙壁,眼看马上就消失于白茫茫的风雪中。 知晓了血色绸带的破绽,李鸢子破除起来便不费力了,刚将血色绸带俱都破掉,她扭头看见,赵阙跟着薛偎红,也窜出了山神庙,逐渐在呼啸的风雪里不见了身影…… 惟剩一句话,令她守在山神庙,不必追杀,薛偎红已是强弩之末。 李鸢子压下心底的不安,走到王伯的身边,试探了下他的鼻息,很是微弱,仿佛下一刻,便要没了。 韦兴伍和江平、胡光躲在一块,三人哆嗦的看着李鸢子。 “你……你们是何人啊?” 李鸢子仰了仰脑袋,想了下,说道:“为民除害的大侠、侠女。” 钟逾明担忧赵阙,换做之前,他肯定不会担心,但是经青石城一战,赵阙的战力大不如前…… 韦兴伍颤抖的点点头,也不知他心里作何感想。 “过来搭把手。”李鸢子招呼道。 韦兴伍跟江平、胡光,思考了又思考,才动身到李鸢子旁。 “把王伯抬到山神像后面,再这么下去,没被人杀死,却让风雪冻死了。” 追杀薛偎红的赵阙,见她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也谨慎的驻足。 “你非得杀我?”她问。 赵阙极其认真的点点头:“必杀你!” 风雪穿过两人之间,似乎仙界的银河流经人间。 “你杀的人比我都多,好意思杀我?” 赵阙握刀走近她:“赵某头一次听闻,战场杀敌,并非天经地义。” “你是将军?!!” “比你想象的要高!” “……” 薛偎红万万不曾想到,赵阙高人不露相,明明为高阁上境的武学,无论如何却摆脱不掉! “好!我还从没有杀过将军!” “你杀不了我。” 两人相距堪堪两丈。 “我是天极上境的武夫!”薛偎红双手攥了血色绸带,高喊道。 赵阙先是低笑,愈笑愈大声,而后成了纵声大笑。 “武学境界?在我眼里,就是一坨狗屎!” “……” “再来一头。” 雪白的大雪地,骤然多了一条赤蟒。 赤蟒匍匐爬向薛偎红,大雪不等落及赤蟒的身躯,就化成了水,至于它爬过的地方,雪水融化,小河湍湍。 “你也出来舒展舒展身子。” 于薛偎红的身后,一头巨大的蟒头越过风雪,吐芯接近她,蟒身的鳞片,仿佛无数神兵利器。 薛偎红此时才恍然大悟,她所感受到的恐惧到底来源于何处…… “你……你是陈悲璨!”她指着赵阙,语气止不住的慌恐。 “青石城大乱的时候,你也有份吧?”赵阙冷笑。 薛偎红现在哪还兴奋的起来啊?只剩死战一条路了!他可是陈悲璨!杀了董辽、范狄的陈悲璨! “起!”她怒喝。 四周十丈外的大雪齐齐飞起,聚成一条庞大的绸带,席卷、砸落向赵阙。 赵阙侧刀,随即出刀。 “随我杀敌!!” 赤蟒、白蟒立即攻杀薛偎红。 由风雪聚成的绸带,赵阙高高跃起,一刀砍去,自中一直砍到尾。 落地,挥刀抹向薛偎红的脖子。 薛偎红让赤蟒、白蟒压制的上蹿下跳,惟有躲避的份,哪有还手之力? 好不容易挡下赵阙要命的一刀,后背让白蟒狠狠撞到,薛偎红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吐血不断地摔落他处,赤蟒游行至她的身边,蟒身层层包裹住薛偎红,冷漠的瞳孔注视着求饶的她,微微嘶吼,旋即,薛偎红身上无火自燃,不过片刻,烧的只剩骨灰。 赵阙呼出一口长气,“回去吧。” 赤蟒、白蟒深深望了他一眼,马上销声匿迹。 这一眼表达的意思,赵阙清楚,无外乎是现在反噬不了他,迟早有一天,令他落得个反噬身死的凄惨下场。 没了赤蟒的存在,风雪刮来,薛偎红的骨灰吹的满天都是。 赵阙还是在青石城得了两条龙魄,又得了静舍寺不愿大师的遗赠后,首次使用八相龙蟒,变化之大,连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两条龙魄加一头大鹏金翅鸟,史上哪个身负八相龙蟒的武夫,能有此般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