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看着十四阿哥,神情莫测。 十四阿哥在他的注视下,闭上了嘴巴。 几个皇子也都回头看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觉得浑身难受。 他没有别的意思,真心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康熙收回了视线,没有问其他几个儿子的意见。 他看着大阿哥道:“规矩就是规矩,你也是当惯差的,不可错了规矩!” 大阿哥低头应着。 康熙又望向他腰间的皮酒囊,眉头皱了皱又松开。 这讯问流言出处,要抽丝剥茧,不是一时半刻就有答案的。 几个儿子杵在跟前,康熙觉得不顺眼,就想要开口打发人出去。 门口有了动静。 是太子过来了。 成丁的皇子都到了御前,太子也不好装不知道,问了一下大概,就过来了。 “汗阿玛……” 太子请了安,望向兄弟们,也是纳罕。 他听到的消息,是皇子们跟侍卫冲突。 这听着就不对劲。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你也听说了?” 太子犹豫了一下,道:“许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是不是哪个侍卫不规矩,让大哥跟十四阿哥碰上,才训斥了几句。” 康熙没有立时回答,而是又看了眼大阿哥与十四阿哥。 大阿哥还是冷肃的表情,十四阿哥下巴垂到胸口,看不清面上表情。 康熙点点头,道:“确实有侍卫不规矩……” 他也没有瞒着太子,简单说了原由。 太子面色涨红,握紧了拳头,心头火起。 这不但是在污蔑大阿哥,还是在埋汰他这个太子! 行在膳房的事情被揭开,若是太子失察,是无能被人所欺;若是太子不是失察,就是他不孝尊长。 还将索额图的案子跟赫舍里一族混为一谈,这既要毁他的名声,还要断他的助力与根基。 “汗阿玛,当严查!” 太子咬牙道。 康熙颔首,道:“已经叫马武去查了……” 看着太子瘦了一圈,眼下乌青,康熙生出怜惜。 皇子们不过是管中窥豹,看的都不齐全。 康熙这里,也是看出这暗箭看似射向大阿哥,其实真正的用意是对着太子。 想到这里,康熙看了眼大阿哥,又看了眼四阿哥。 两人都瞧不出什么来。 倒是几个小的,面上或多或少的带出忧色。 康熙摆摆手,道:“太子留下,其他人先下去吧……” 众人应着,从御帐里出来。 大阿哥蹙眉,对十四阿哥道:“老实几天吧,汗阿玛既说了,你就安生在帐子里多看几天书。” 十四阿哥委屈道:“我没不学,就是劳逸结合。” 大阿哥懒得说教他,转头看九阿哥道:“往后御前说话,要晓得分寸,少指名道姓的。” 这也是担心九阿哥提了太子,怕传出不好听的话。 九阿哥想要反驳,可是见十四阿哥欠欠的样子,就将话止住。 自己不能跟十四阿哥似的,四六不通。 当哥哥的说两句,就说两句。 入耳不入心。 他就闭上嘴巴,点了点头,表示受教。 大阿哥又望向四阿哥道:“倒是连累你挨骂了……” 四阿哥摇头道:“是小人作祟,不关大哥之事。” 大阿哥又拍了拍十三阿哥的肩膀,道:“辛苦了,随侍汗阿玛左右。” 早先皇父宽容,儿子们在身边随侍也轻松自在;如今的皇父,不好说了。 十三阿哥看着大阿哥,有些茫然。 汗阿玛只留了太子,不留大阿哥…… 今天这无妄之灾,不是大阿哥么? 太子到底不一样。 皇子们心情各异,回了各自帐子。 御帐中,康熙已经叫太子坐了,道:“不管是谁在后头搅风搅雨,朕都不会容。” 太子苦笑道:“也是儿子有错在前,倒是叫这些小人有了发挥的余地。” 康熙看着太子道:“要是在京城,人多眼杂的,还有疏漏之处,这行在所在,总共就几千号人,总能揪出来……” 太子垂下眼。 揪出来的,就是真正的黑手么? 太子生出不安来…… * 九阿哥的帐子里。 九阿哥回来,就吩咐何玉柱,道:“快倒水,嘴巴里发酸……” 方才吃了奶皮子月饼,为了中和奶皮子的酸,里头可没少放糖,现在嘴巴里还带了甜腻。 何玉柱忙倒了茉莉花红茶给九阿哥。 九阿哥一口喝了,嘴巴里才算舒坦些。 九阿哥的脸色不好看,不是担心大阿哥与太子如何,是有些担心太后。 这流言一出,太后也要被人说嘴。 宫里宫外的人,少不得猜测毓庆宫不敬太后。 九阿哥生出闷气来,看着何玉柱道:“福晋预备的茶包,还有多少?” 何玉柱拿了两个匣子过来,道:“不少,只爷一个人喝,还够两月的。” 九阿哥就叫他拿过来,仔细看了。 一匣子里装的是红糖姜茶跟菊花枸杞茶,一匣子里装的是茉莉红茶跟普洱小沱茶。 九阿哥就拿了前面的一匣子,往太后的帐子去了。 后头的茶酽,喝了提神,不适合老年人。 太后这边也得了消息,晓得今天皇子们闯祸了,被皇上叫去了,却不晓得具体缘由。 她听过就算,也并不怎么操心。 有皇上在。 老子教儿子,那是寻常事儿。 听说九阿哥过来,太后有些意外,看了白嬷嬷一眼,道:“不是说大阿哥跟十四阿哥闯祸么,还有九阿哥在里头?” 白嬷嬷也只是听下头人回了一嘴,摇头道:“没听说有九爷的干系。” 太后就道:“那就是别的缘故,叫阿哥进来吧。” 白嬷嬷应着,出去迎了九阿哥进来。 九阿哥捧着一尺见方的茶盒,一进来,打了个千儿,就道:“皇祖母,孙儿跟您求援来了……” 太后见他面上没有急色,不是什么要紧事儿,松了一口气,配合着说道:“怎么还求到我了?” 九阿哥说道:“这不是之前孙儿跟您孙媳妇大包大揽的,说要带好东西回去,结果这回到翁牛特部,待了一天就折返,孙儿跟郡王不熟,也来不及张罗……” 说着,他将手中的茶盒放下。 “孙儿就想起您这里好东西多,什么科尔沁的甘草、巴尔虎的黄芪、巴林的蜂蜜、喀喇沁的荞麦,不拘什么,换给孙儿些,权当是孙儿淘换的,省得孙儿福晋还以为孙儿说话不算数,对她不尽心。” 太后见他这不客气的样子,轻哼了一声,道:“就是不尽心,你福晋对你那样好,你倒是舍得糊弄她?” 九阿哥忙摇头道:“不是糊弄,是爱重,这才火烧火燎的求到您跟前。” 太后这里有不少蒙古土仪,是在热河时,过来朝见的各部蒙古王公的孝敬。 太后想了想,道:“甘草跟黄芪都有,只是那个你福晋不爱,加上沙果干跟奶皮子吧,这回的奶皮子好,还能存住了,牛肉干就算了,不如你们府自己做的口味好。” 九阿哥点头道:“都行,您这儿的东西,都是有钱都淘换不到的,没有差的。” 祖孙两个其乐融融的,谁也没有提营地方才的喧嚣。 眼见着就是晚膳时间,九阿哥还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 太后见状,笑着吩咐白嬷嬷道:“今儿我留九阿哥用膳,叫膳房添一道摊黄菜,一道蛋花紫菜汤。” 白嬷嬷下去传话。 九阿哥笑道:“沾了您的光,孙儿可有阵子没吃鸡蛋了。” 宫里出来的孩子,没有不爱吃鸡蛋的。 太后打趣道:“你福晋不是给你弄了个鸡场,好几年下来,还没吃够呢?” 九阿哥伸出手来,带了得意,道:“不是一个了,眼下是三个,大兴的庄子跟通州的庄子也养了,在家是不稀罕吃的,这不是出门么?打从京城出来,也就是在热河时吃过一顿。” 等到晚膳送上来,九阿哥仔细看了眼膳桌。 除了太后点名的两道,其他十六道中规中矩,挑不出毛病来。 九阿哥就拿了干净筷子,给太后夹了一块鸡蛋。 太后道:“你吃你自己的,我自己夹菜。” 九阿哥道:“孙儿在,总要尽尽孝。” 太后看着他,满脸慈爱,道:“你们都好好的,就是对长辈的孝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