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开像没听见这话一样,径直出了院落,脸上平静无波。 黎远和雷蒙打倒了一群侍卫,正在拍身上的灰,见他出门,两人点点头:“爷。” 沈开道:“拿到答案了。” 几人心有灵犀,一齐出了令府。 门口多了些人,阿乐坐在沈开的车厢中。身着橘红色银纹纱袍,像是被云堆围着似的,雍容华贵,只是表情有些忐忑不安。看见沈开,她小声喊了声:“哥。” 沈开走到车厢前,笑笑:“你怕我真杀了那老头?一直以来你明里帮我暗里帮别人,很辛苦,回家去,告诉父王,我找到娘就收手。” “哥……”阿乐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眸子里很快腾起了些许水雾,楚楚可怜的模样能融化任何铁石心肠,“母妃临走时说,她会回来的。” 沈开笑得更欢:“回去,不要再妨碍我,阿乐。” 闻言,阿乐瞬间收起了哭泣的表情,嘴巴噘得老高:“母妃嘱咐我,不许你我去找她。” 沈开轻轻抽出袖子,道:“可母妃没有嘱咐过我。她把黑衣殿留给你,却一句话也没给我留,所以我要找到他。阿乐,你有父亲,有皇族,我却只有一个母亲。你可以不告诉我你知道的,也不要阻止我寻找答案。” 说完这句话,沈开走到一边,从黎远手里拿过缰绳,翻身上了黎远的马,然后扭头盯着小鱼。那意思虽没有说出来,小鱼却明白是“跟上”两字。幸好雷蒙善解人意,将自己的马牵到了她面前。 两人策马一直向西出城,在人烟罕至的官道上狂奔,直到夕阳西下,一直默不作声的沈开突然勒住缰绳,扭头问:“如果我不是乾王的继子,你怎么看我?” 小鱼淡淡道:“你是定北候的儿子。” 沈开问:“如果我不是定北候的儿子,也不是乾王的继子呢?” 小鱼道:“泼皮,无赖。” 噗—— 沈开的马晃了晃头,喷了一口白沫子。 沈开的目光越过了她的脸,停留在了血红的天边:“我亲爹是前朝中将凌羽,凌家不肯认我,我跟着娘吃过很多苦。后来娘嫁给乾王,让我过上了好日子,还是有很多人背地里叫我野,种。”他冷冷一笑,“野,种,和泼皮,无赖一个意思。听他们这么叫,我很生气。娘说,会生气证明我很软弱,她就不生气,可我还是生气。小鱼,我很没用,对不对?” 小鱼缓缓道:“我爷爷官至前朝相国,我爹死得早,为了还债,叔叔把我和我妹妹都卖了。我也很生气。” 沈开看着她,笑了起来。 太阳西沉,一个夜宵摊主挑着担子,哼着小曲路过。扁担上的灯笼一晃一晃,莹黄的光落在眼睛里甚是温暖。 沈开问小鱼:“跑了一天,饿没?” “饿了。” “吃点东西吧。” 两人立刻下马拦住摊主,央摊主在路边升起炭火,烧开老汤,下了两碗鲜肉小馄饨。 馄饨煮好,天已经黑透了。两人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端着土陶碗吃馄饨,温暖的鲜汤喝下肚,两人都出了一头薄汗。 沈开一边吹气一边吃,一边道:“我娘一招沈家枪也不曾传我,她说会沈家枪没好处,却把沈家枪全数传给了别人。她离开之前和我继父道过别,和阿乐道过别,却不跟我道别。” 小鱼喝了一口汤,淡淡道:“叔叔卖了我和妹妹,却拿着卖我们的钱给他自己的女儿做了件花衣裳。” 作者有话要说: ☆、十 天色越来越暗,四周灰压压的,几乎看不清路。空无一人的官道上,小鱼背着手快步走在前面,沈开牵着马走在后面。因为视线不好,老马走得十分不情愿,所以沈开几乎是连拖带拽拉着马走。 “喂!小鱼!”沈开忍不住大声喊,“牵马。” 小鱼连头都没回:“不,我的马已经被你用来抵账,哪有马牵?不对,那是雷蒙的马,我还不知道怎么还他呢。” 堂堂沈大少爷,出门连一文钱都不带,吃两碗馄饨居然不得不用马匹抵账。 “雷蒙的马是我的马,黎远的马也是我的马,不用你还。快来帮我牵马。你以后出门记得带钱,还有,跟黎远雷蒙学学怎么伺候人。”沈开气喘吁吁地下令。 小鱼冷冷地拒绝:“办不到。我没钱,你又不给我报酬,我为什么替你办事?” 沈开喘着大气笑笑:“你知道你现在的头颅在外面卖多少价,五千两银子。待在我身边能保住你的命,等于我给了你五千两银子。怎么,你觉得我开的价还不够高?” 这次小鱼似乎铁了心要为自己讨份公道:“十两,这是我叔叔卖我的身价。给你打个折,你还欠我四千九百两。” “好,”见状,沈开没法,不情不愿地说道,“每月给你一两银子月钱,快来帮我。” “太少了,每次出门阁主都拨给我十两银子。” 沈开一惊:“十两!黎远每月才二两!” 小鱼道:“二两银子,出门还得给你付钱,黎远很笨。沈爷,你不是家财万贯,这点钱付不起?” 这女人,平时话少得令人发指,没想到要起钱来这么流利。 沈开冷笑道:“钱多也扛不住乱花,那些钱都是一点一点辛苦赚来的,你真是没受过穷。” 小鱼没出声,步子越来越轻快,很快和沈开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沈开只得再次让步:“每月一两一钱银子。” 小鱼还是没出声。 把缰绳一扔,沈开一屁股坐在地上,索性破罐子破摔。 听到声音,小鱼停下脚步转身问:“你不走了?” “我累了。”沈开闹起了脾气,“手酸。” 话刚说完,他肚子叽里咕噜一阵乱响,像是刀绞一样火烧火燎般疼,连气都喘不上来。 “肚子疼?”小鱼轻声问。 沈开点点头,随后又明白了什么,离开火冒三丈:“你下毒!”声音一提高肚子更疼了,冷汗都疼得冒了出来,急忙抱着肚子站起身,“快给我找茅厕!” 小鱼的回答非常无辜:“不是我下毒,是我们刚才吃的馄饨有毒。我又在馄饨里下了解毒药,毒药解药掺在一起结果就变成泻药了。” 沈开抱着肚子直跳脚:“你怎么没事?茅厕,快找茅厕!” 小鱼道:“我吃多了经常用那个方子消食,有抗毒性,当然没事。旁边有草丛,进去拉几次就好了。” “怎么能在草丛方便,君子……”沈开疼得抱着肚子躬着腰原地打转,忽然他看到小鱼狡黠地挑了挑右眉,大喊道,“你在得意,你故意的。” 小鱼面无表情,可像是回应似的,她又调皮地挑了挑左眉,分明就是在说:我故意的又怎么样? 沈开肚子疼得直跳脚:“你,你,你……再敢……” 话未说完,突听空中有暗器破空之声,直直向这边袭来。 小鱼的身体猛地弹出几丈,在半空中一个旋转,手一挥,当当当几声脆响挡住暗器,空中瞬间火花乱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