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葳诚恳道:“行李准备的充足些,走运河托人跟着官府的钱粮船队随行。除了公中这大半年的份例外,再添上五百两银子。” 沈节连忙推脱着道:“公中的份例够了,我这一房怎么能特殊化。”沈节早不是原来那个锦衣玉食,不通庶务的公子哥了。沈家今年在关键时刻,早就入不敷出了,现在是拿着多年的家底在经营。 赵氏劝道:“三弟,你是在为沈家人争光呢,这笔钱一定要收下。再说了,沈家在京城除了一所宅子也没有别的产业了,柴米油盐样样都要花钱买的,京城物价又高,本该额外贴补些。”沈家在严州府还有几个小庄子,铺子,很多东西都是下面收上来的,过日子就省了。 赵氏说的是实情又在理,沈节何氏便不再推辞了,大事说完,丁氏让沈节早点回去歇息,明天还要赴知府举办的鹿鸣宴,这宴席可不是单纯的吃一顿饭,地方官员,往届举子,地方豪绅都会前来,是新科举子的欢迎会,祝贺他们上了一层楼,一场宴会应酬下来真是劳心劳身的事。 丁氏单留下沈葳,赵氏问道:“听说你们打算这届乡试,何家大哥儿得中便把伊姐儿定给何家?”这个何家是指何驿将家。 沈葳温笑道:“何家大哥儿一年便连中秀才,举人,小小年纪,实在难得。” 丁氏微怒道:“这门亲事不妥,看看莹儿的长女嫁的夫婿,祖上世袭的从三品武将,你的长女就是不能和宓姐儿比肩,沈家的关系里,也能找个有官身的,莹儿也给我推荐了几个邱亲家帐下的后生。何家根基如此浅薄,时代为农为商,举人,朝廷每三年就出一千多号举人,能中进士的不过一二百,将来若是屡考不第,伊儿面上过的去?伊儿是沈家这一辈第一个婚嫁了,走好了,也给下面的弟妹带个好头。” 这种时候,赵氏是不方便插嘴的,沈葳收了笑容,郑重道:“伊儿的婚事,我也择了两三年了,何家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各地卫所,多是世袭,大家庭依附而居,几代人,十几房同居的都有的,若是女婿不出众,不过那样过日子罢了,当媳妇的都比当家的操劳。何家,家境富裕,人口简单,且祖孙三代不断上进,正聚拢着兴家之气,何家奶奶也是举人家里出来的,识字明理。何家大哥儿,我已经相看多回了,读书有灵气,为人却敦厚,和伊儿甚是相配。” 丁氏不甘道:“如今你已经得了韩国公的青睐,这次皇上御前也是露过脸了,怎么不给伊儿选个高门?” 沈葳知道丁氏意有所指,叹道:“高门之妇,没有qiáng硬的娘家依仗,哪是那么容易当得的。当年贾家,还不是因此退了亲事。沈家如今还是前途未明,就算有幸这次得皇上看重,重新启用,不过是磨砺的开始。何家忠厚,不管将来沈家如何跌宕,都不会弃伊儿不顾的。” 这话说的是相当严重了,为沈家的前途做着最坏的打算。沈葳对长女的亲事求稳不求显。 都说的如此明白了,丁氏也qiáng不过儿子,放软了身子坐在椅子上,叹道:“罢了,总是你的女儿,你能不为她着想。只是这门亲事你还要亲自和伊儿说清楚了,把她说开了。前头贾家,现在何家,两个差得也太多了,姐儿若是心中不平,一对小夫妻日子也过不欢快。还有嫁妆,我手上还有点银子,积年的物件是不多了,何家那样的家底,一般的钱也不缺,赵氏,你寻出几件好东西来给伊姐儿长长脸。” 赵氏笑道:“伊儿是我的长女,她出阁我一定量力备出一份体面的嫁妆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敢给各位读者许诺,但是,我一直在努力坚持日更,已经二十天没有断更了 男主角走了,他下次出现,露脸的机会会多些的 看文的人少了,明后两天是双休呀 你快回来,我亲爱的读者们。 我文写的好不好的另说,我自己是越来越有感觉了。 ☆、赴京 丁氏的提点没错,沈葳原来也打算亲自给女儿讲一番道理,没想到,思伊低眉顺眼,言道一切听从父母之命,倒是让沈葳准备的一半话没有说出口。 鹿鸣宴后,何家又来请沈家吃酒,赵氏慡快的赴约,席间何家果然不该初衷。何家大爷早年跑盐路,算半个混江湖的,见识的人多,当时沈家刚刚定居严州府,总要请州府里一些人家吃一顿,算是打个照面,何家大爷是上来凑局的人,听说此人是落魄的侯门公子,家里被赎罪夺爵了,赎罪是道上体面的说法,就是家产被抄了。席间,沈葳既没有落魄之色,也没有高贵之态,倒是有点温文尔雅之气,对席上同街的里正,管理户籍的小吏,巡街的衙差等都是应对得宜。 何家当时还做着盐商生意,几年来盐道被官豪涉足,何家原来的靠山罩不住了,正是寻机转行的时候,都说破船还有三千钉,便起了结jiāo之心,多年来,两家在生意场上也是互惠互利,赚了几笔钱,何大爷也看出来了,沈葳不会甘心埋没的,且沈家就像一艘迎风行驶船,别人能看见水面上的部分,水面下的事就难说了。何家根基太浅,祖上从自己爹做小买卖才开始识几个字,打一把算盘,最能拿的出手的亲戚就是自己考了三十年,屡试不第的举人岳父,何大爷银子赚多了就想着改换门庭,把希望寄托在唯一的儿子身上,想给儿子好好铺排一番,找个有实力的岳家。把各路好友一排查,沈家的长女进退最合适。进者沈家将来重新发达,绝对不会忘了放在何家的长女,总会扶持一把;退者还有个从文官的贾家能搭上弯,再者,何家富裕,就是缺少了沉浸多年的富贵底蕴,沈家,昔日侯门,这样细心培养过的女儿正是何家需要的当家主母。 两家即敲定了结亲的意思,往来就更加亲密了。何家大哥险过举人试,打算把科举放一放,再读几年书,先把小登科解决了。没几日,听说沈三爷要进京赴考,何大爷带着妻子儿子过来沈家参加践行酒。要说何家大哥儿以前也是来过沈家的,见过沈家的几个姑娘,自从何家两年前第一次露了结亲的,沈家没答应,就恪守礼仪,没有在思伊面前露过面。 思伽知道准姐夫来了,忙给思伊报信,还怂恿着大姐一起去前头看看。大姐见是见过何家大哥了,但是这能一样吗,现在是要成为丈夫的人,心态不一样。 思伊自从上一次和思伽谈话以后,对小妹又亲近了一分。思伊有女孩子的矜持,心里还是痒痒的,现在思伽闹着看,也就顺势点头了。估计是只能躲着看人的,但是凑不好要打个照面,坐到梳妆台上,整理了发髻,换了jīng致的首饰,重匀了面脂,扑了香粉,上了胭脂,换了一件烟柳色绣玉兰花的织锦短袄,下一条浅碧色轻柳色百褶束腰穿裙,尽显高挑婉约。人不由得自己挑,日子是自己过的,女子出嫁从夫,厅上的男子就是自己半生依仗了。 厅上摆了一架两米长,一人高的黑木框仙姑献桃的独扇屏风,思伊还拿着一把遮面扇,便和思伽轻手轻脚的躲在屏风后面,因为屏风布料和光线原因,姐妹两个是能看清楚何家大哥的模样,何家大哥就只能看到一个身影了。 沈节因为何大爷和自己的岳家同性,亲近几分,和何家大哥切磋了学问,把乡试里的卷子又揣摩了一遍,建议大哥儿要读书最好还是到书院去,一众先生,学生讨论jīng进才好。何大爷忙向沈三爷请教浙江优秀的书院先生,好拜个名师,并烦请沈三爷写下荐贴。何家大哥无意瞥见了屏风下的一段浅碧色裙角,小心的留意其披风后的身影来,看着身影高挑,已是成年女子的身形,该是沈家的大姐儿,不由又想起记忆中思伊的样子来,豆蔻年华,桃腮杏面,语声轻婉,行动间又有一股弱柳扶风之姿,不免心口砰砰,又qiáng收敛心神,端出稳重的姿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