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伽求知的目光只盯着惟俊,惟俊喝gān了一碗茶,就是摆开了长篇而谈的架势:“《休哥传》的原型,就是你每年九月初八要祭拜的沐讲大师。大师出家之前,俗名张定边,rǔ名里有个休字,实乃周末第一猛将,论勇猛天下无出其右者。可惜张将军并不在太祖帐下效力。周末天下大乱,淮河以南几十支起义军,几十支人马合并的合并,大吃小的大吃小,最后剩下太祖一支和自封为汉王,划湖广,江西自治的两路人马。张将军正是汉王的结义大哥,因自知才德有限,甘推义弟为首,自为其帐下第一战将。一山不容二虎,太祖与汉王决战于全州平原,张将军一人竟能冲破层层军阵,直奔太祖所在的中军大帐。太祖……咳咳……” 惟俊这段压低了声音道:“太祖不能敌,被bī逃出中军大帐,且退且战,千钧一发之际,第一代英国公颖国公敢来相救。张将军冲至太祖军中,一路上已是身中三箭,还能与三人激斗半个时辰,纵是不能夺了太祖性命,退回汉王帐中。” 思伽迷入故事,不由感慨道:“真真有赵子龙之勇,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可惜了……”倏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瞪大了惊恐的眼睛对着几个兄长摆手。 韩昭旭看着思伽古怪胆小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四妹妹是自己人,哥哥们是不会把这种不敬之言传出去的。” 三人取笑一番,惟俊接着道:“全州之战历时三月,汉王中流箭而亡,汉王麾下之人纷纷归降太祖,只张将军拼死不降,太祖爱惜人才,不伤其命,令麾下十大战将摆开车轮战,鏖战了一天一夜,拖疲了张将军,总是生擒此人。太祖劝降了三天三夜,许与高官厚爵,良田豪宅,如花美眷,绝色小倌,张将军不为所动。只言道‘好马不配二鞍,忠臣不事二主,若是真惜才,归还汉王遗体,放我离去,从此我刀剑回鞘,隐于山间,不然,我已是待宰之人,请便!’太祖无奈,只得让他带了汉王遗体归隐。此乃太祖生前一大憾事。张将军回到老家后,杀猪卖肉为业,侍奉汉王母亲终老,又嫁了自己的女儿,孑然一生,了无牵挂,在京郊一座破庙受主持点化,开始研习佛法,研究医道,十五年后佛法医术大成,法号沐讲。芒鞋灰衣巡游州府,一路赠医施药,在佛道杏林之中都有名望。耄耋之年,随药农赴深山采药,路遇猛虎,一杖便击碎了虎脑,此等战力,深不可测。大师于昌庆三年无疾坐化华严寺中,享年九十九岁。” 作者有话要说:我爬上分频道上半叶了,来看的人还少了 男女主角不是一见钟情的 ☆、中举 思伽慷慨不已,张将军真是半生杀业,半生慈悲呀!后面的事自己是知道的,寺里立的是衣冠冢,娘说大师是世代渔民,还是孤儿,遗命要求尸体火化,骨灰送回乡间埋在义母身边,看来这个义母就是汉王之母了。 惟佑叹惜道:“当年大梁初立,北辽还占领着半个北方,张将军勇冠三军,有于千万人中夺将帅首级之能,何愁功业不成,竟是甘心埋没了一身武艺了。” 沉默良久,韩昭旭握着杯子,垂头道:“大师怕也是执着于一个义字,放不下兄弟结义之情,但太祖实乃救世英主,次仇不可报,才一生不为太祖所用。” 思伽忍不住轻声道出腹诽之语:“大师能熬死了太祖,熬死了太祖儿子,还差点熬死了太祖孙子,也算是为汉王出了一口小气。” 此言乖张,话糙理不糙,细想之下还真是如此,从人不免喷笑一番。 这时酒菜备齐,欢鱼居的伙计打了招呼上菜,大家就把心思放在吃喝上面。都是新鲜鱼菜,一个全素的都没点,堪称全鱼宴,从口味清淡的开吃,rǔ白豆腐鲫鱼汤,江东清汤鱼丸,葱香清蒸鲈鱼,糖醋秘制带鱼,松露gān锅鱼,盐焗抹酱烤鱼,滇式酸菜鱼,红绿剁椒鱼头,吃得大家都很满意,另付了赏钱。 第二天,思伽拿着新话本去找思侬分享,思侬提不起兴致,拿着话本,一页也翻不过去。布政司学政昨天就拟出了中举名单,密送各地州府,各州府会在同一时间拆阅,并给新科举人报喜,三叔中不中,也到了秒秒钟能揭晓答案的时候了。 果然,没到一刻钟,前院一片声的锣响,思侬思伽不能前往,忙赶着冬末阿芒去看热闹。 抱录人已经迎进了宅子,一身未入流的绿袍,因是报喜,腰上缠着红带子,帽子上别着一朵大红花,对着沈葳拱手笑道:“沈家大喜,家里三爷高中第十二名举人!”说着便把捷报双手奉给沈葳。 沈葳打开捷报一对,上写道:“捷报贵府老爷沈节进高中浙江乡试第十四名。京报连登huáng甲。”沈葳笑着问道:“可知此次乡试录中了几人,我们严州府的成绩可好?” 能抢到这趟差事的人怎么会是个嘴拙的,忙一叠声的回道:“这次乡试录了八十二位举人老爷,严州府里占了七个席位,贵府里沈三爷打头,城里何驿将的公子也高中了,排在末尾第八十位,中间的五位举人老爷都在下面县里,现在还不知道呢。” 来登亲自给报录人和后面chuī打的差役封了红包,留下众人到客厅吃席,还到外面放了鞭pào,散了一慢慢篮子铜钱给看热闹的街坊孩子。 后院里的女人孩子也知道了,一片欢腾。赵氏龚氏联袂而来给何氏道喜,何氏也是一脸容光焕发,三妯娌一起欢快的忙碌,桂榜之后,中举的人家是一定请吃席的,宴客名单,酒菜单子都要写出来。明天知府衙门要开鹿鸣宴,行头置办起来,还要备上几份见面礼,给书院师傅的谢礼也要赶紧送出去。 三人正拿单子讨论着,丰儿附着赵氏的耳朵低语,何氏龚氏不由停了下来看向大嫂,赵氏笑笑道:“是信国公派人来,把韩世侄接走了。” 今日沈节中举,沈家上下都心情放松,龚氏的女儿才四岁,就大胆打趣道:“韩世侄走了也好,不然多留在府里徒我眼热罢了,此般人才,四爷又没有这个本事召为女婿。”此语也是倒出其他二人的心声。 一个下午,给沈府道喜送礼的人不断,直到晚膳时,一家人才聚首。三房人都穿戴鲜亮,围在一张红木八脚海棠纹的大圆桌吃饭。每个人都落了座,龚氏还一手抱着几个月的阿土。“漂亮哥哥怎么没有了?”思仪奶声奶气的问道。 赵氏看了一眼思仪旁边的思仟,笑道:“漂亮哥哥被家人喊回家吃饭了,不在我们家吃饭了。” 思仪很认真的“哦”了一声,便乖乖坐好了,虽然很想吃桌上的菜,也知道祖母爹娘没有动筷子之前是不能先吃的。 丁氏赞了一回沈节读书有成,为沈家光宗耀祖之类的溢美之言,并令沈葳沈茁代父母敬沈节一杯酒。沈节站起来连忙惶恐着道不敢,三兄弟站着互敬了一回,才重新落座正式开饭。 饭后一盏茶,又是家庭会议时间。 沈节席间喝多了酒,脸脖子还是粉红色的,不过脑袋还是很清醒,乖顺的对嫡母大哥道:“岳父一个月前来信道,若是本届乡试得中,想要参加明年chūn闱的话,趁早让我前去燕京,岳父公务之余,会指点我一下文章。我想着过了鹿鸣宴后,就收拾行李上京了。”何老爷两届成都知府之后,便被调回京师,任四品大理寺右少卿。 丁氏点头道:“何亲家传胪的学识,指点一二对你受益无穷。我们家在京城还留了一座两进的宅子,清清静静的,收拾出来,你可以去那里安心读书。这么几个月,不能没有体贴人照顾,何氏也跟去吧,还有侬姐儿,值哥儿,亲家老爷还没有看过外孙女,外孙子,一并带去给亲家瞅瞅。” 何氏忙着站起来给丁氏道谢,何氏嫁来沈家后,何家就外放,除了三日回门,十几年了,没见到过娘家亲人了,实在感激,还忍不住拿帕子掖了掖湿润的眼角。龚氏在一旁一脸的羡慕,沈茁看在眼里,掩下衣袖暗里抓着龚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