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中,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道:“姜公子,昨日有琴鹰堡的三小.姐,琴蕊蕊报了名。虽然她临时有事未能前来,但老夫以为,琴姑娘美貌非常,善解人意,与姜公子甚为般配,若公子不嫌弃,何不今晚或明日,与琴姑娘单独约着一聚?” 姜声摆手,“那琴姑娘啊……”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去窥璞珍,“……她可没看上我!” 语气满是抱怨。 姜声发现璞珍根本没瞧他,便立刻转正了头——不能输。姜声对众人道:“想必大家都听说过吧。琴鹰堡量全堡之物力,要去与管凹管夫子结欢心。” 江湖传得轰轰烈烈,管凹近来亲临琴鹰堡,偶然睹见琴三小.姐芳容,倾心不已。琴鹰堡上下都喜不自已,若能与四大家攀亲,将来稳妥靠山,发扬光大。于是琴鹰堡主,甚至琴三小.姐自己,都盼着巴望着,想要嫁给比三小.姐大四十多岁的老鳏夫管凹做续弦。” 姜声笑道:“机遇难求啊,毕竟四大家只余管父子无妻,三小.姐再不赶紧,就要被别家女儿抢了先。她哪里还有经历来与我一聚呢!当然,别人无意,我亦无心,招亲大会要办半月,何患无妻?” 众人点头称是,姜声一说破,仿佛砂锅打碎,大家禁不住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起琴三、管凹、甚至四大家来。原来四大家中,燕北曾是和洛阳管凹俱已年老,只有江南柳宏道和上郡贺骞舟是盛年。柳宏道今年三十,一直迟迟不娶妻,江湖上猜测纷纷,今年年初,柳宏道突然将陪伴他十五年的侍女娶为正妻,江湖哗然。贺骞舟的年纪是四大家里最小的,才二十六岁,但与柳宏道相反,贺骞舟十六岁就成亲了,娶的是如今的峨眉掌门,膝下儿女都一个十岁,一个四岁了。 柳宏道、贺骞舟,这两人虽英俊年少,但都与妻子恩爱如蜜,所以江湖女儿想要攀高枝,只能往曾、管两位老头子身上攀了。 船中言语渐渐就有些不三不四。 一直沉默的璞珍突然插嘴,道:“没准管夫子与琴三姐是真心互相喜欢呢?缘何年轻姑娘要嫁长者强者,便说她是慕势、慕权、慕财?那反过来,年长女嫁了青春少年,是不是少年贪恋权财呢?再说了,琴三姐如果嫁的是瞎子、瘸子、废人,你们估计又要说好好的一块肉,可惜了。你们比瘸子、瞎子强,可这么就娶不到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外面世道如此,无可奈何。江湖儿女,理应来去自由,想爱便爱,不爱抽身,她爱谁,又与你我何干?” 话音落后,万籁俱静,独有姜声拍掌叫起好来。 姜声和璞珍下船之后,璞珍自行离去,姜声则独自去往“冥府”。所谓冥府,便是崔判日常起居,发号施令的地方。 书中冥府,多形容是:黄泉路,彼岸花;忘川路,奈何桥;三生石,孟婆汤;幽冥地府一十八重地,气氛阴森。 而崔判的冥府,鸟语花香,院内有涓涓细流,曲径通幽,屋内金碧辉煌,布景如画。崔判曾经道:我住“冥府”,但未必要应景嘛!若是搞得阴森森,昏沉沉,自己每日吃喝拉撒心情也不好嘛。何必自己吓自己,不如将冥府布置成人间天界,赏心悦目。 姜声就在这风景胜地面见了崔判,说来有趣,崔判的急事,竟是喝酒——崔判嗜酒,岭南人却多不能喝,姜声酒量无底,因此成为崔判挚交。 推杯把盏间,姜声无心问道:“崔啊……你最近给我安排的璞姑娘,她是个什么来头啊?” “并没有什么来头,武功在咱手底下,就是个不上不下。怎么了,你怎么突然打听起她……不会吧!姜兄几时口味变得这般重!” “没有没有,崔兄误会了,我就是好奇。”姜声赶紧打住。 从此以后,姜声再没向崔判打听璞珍。 ~~~ 秋走冬来,岭南的冬天并不冷,出任务的姜声和璞珍,均只着了单衣。这是他俩一起出的第十次,还是第十一次任务开着? 姜声没数,也忘了。 姜声的招亲原本说半月结束,哪知一发不可收拾,直到入了冬,还陆陆续续有侠女跋山涉水来岭南应征。 姑娘们的人数已累积至四百多,姜声无一人看中。璞珍如今与姜声熟了,常常拿招亲这事打趣她。 这不,璞珍又提起招亲事来,笑眯眯问道:“姜声,你招亲招得怎样了啊?” “缘何你见我一次,便问一次!”姜声咧嘴磨牙,决心还击,“我只招亲这一件窘迫事,而你呢?窘迫事数不胜数!” 姜声絮絮叨叨就数落起来,上回,他和璞珍一起出任务,等待目标出现,璞珍等着等着竟犯了困,对姜声道:“我困了。”说完便呼呼大睡,鼾声如雷,姜声怎么推她摇她对着耳朵吼她,都唤不醒璞珍。后来目标出现,璞珍未醒,姜声只好硬着头皮独自应付,还得保护酣睡的璞珍……姜声血战半个时辰,才完成任务。回头一瞧,璞珍竟仍未醒,她瘫在地上,若死猪一般。姜声没好气踢她两脚,转念一想却又担心踢重了,蹲下来想查看查看,哪只璞珍忽地一抬手,肘击了姜声的门牙…… 还有上上回,姜声将盛师傅配好的药转交给璞珍,璞珍接过药,眼中晶莹。姜声心想,过不久这老女的双唇就要复原了,应是樱红动人。 哪知到今日,璞珍的唇依然是烂的,甚至烂得更厉害,问她几次,都回答“忘服药了”,可没把姜声气个半死,恨不得天天亲自给她喂药。 姜声数落到这里,心中一沉。昨日他偶遇盛师傅,盛师傅问起璞姑娘的病情,得知还未康复……盛师傅脸色渐阴,犹豫半晌,吞吞吐吐对姜声说了一段肺腑言,“若是用了药却不起作用,只怕不是口疮……盛某曾在太师傅的秘术书里见过一种未著名的毒术,若是中了那种毒……哎,那种毒某说姜公子,只怕你们崔判,不,甚至整个岭南江湖,都没机会不够格中那种毒。” 姜声当时就笑了,“中毒还要讲资格?” “那是体内毒。太师傅的书上说,拥有某种武功的人,若长期不肯催动真气运功,便会毁烂双唇,近似口疮。” 姜声摇头,否定道:“不可能是珍珍,她是懒,常常忘记吃药。” “其实盛某的药,就算间断了,只要吃过一丸,也会有疗效的。而若姜公子言,璞姑娘是丝毫未见好,病情愈重。而且……”盛师傅压低声音,意味深长看向姜声,“中那毒后的唇样,其实与口疮症状有三处差别。那日我在船上见着璞姑娘,便觉蹊跷,因为璞姑娘的唇……应了那三处差别,与我太师傅医术上画着的患者唇貌一模一样!” …… 姜声脑中回响盛师傅言语,渐渐止了数落声,余光侧瞟,观察与他并肩同行的璞珍的双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看到了天津爆炸的新闻,很心痛和难过,同时也向消防官兵们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