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郭闻着阴沉的声音从自己上方传来,她身子又是一缩,继而在怀抱里挣扎着抬头,失声问道:“那少主有没有怎样?” 她忽然忆起姜狄,满是担心。 李浊灰蒙蒙地眼中突闪出不以捕捉的一丝光芒,又很黯淡了下去,还原成死黑。 东郭方才想起他心中有结,不待见姜狄的事情。自己失了言,更不好意思多说,只默默低下头去,乖巧柔顺地把头贴靠在他胸前——这一刻,仿佛有一种此生都会这么相依偎的错觉。 李浊的身子也是明显一震,继而更用力地重新搂紧了她。也低下头来,在东郭耳边轻轻地说:“我不知他怎么样了,他没参与这件事情。” “少主!”彭寒烈一声澄澈的呼唤,刹时唤得三人都灵台清明。东郭、李浊、简轻风都抬头,彭寒烈却只注目李浊,上下打量眼睛眯起,却又手一偏,指指身后四个大夫模样的人,行个礼道:“属下已经找了大夫来,少主疗伤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一章六千我根本攒不起来,于是,一点一点挤吧。 23、第二十三章 ... “那就治伤吧。”李浊似乎因为受伤,并没有多大力气。 “快。”彭寒烈赶紧就大夫上去瞧伤,暗地里却派人去天狼查了,东郭也差了人去,不管哪一个门路,探听回来的都是同样的确凿消息:燕云城主和赵咫遥被琰帝杀了,简叔下落不明。 后来过几天,李浊伤稍微恢复了,却还是说话没多大力气。东郭观察着他的眼睛,觉得他的眼睛里明明有自己,却总是躲避起来,自己给自己蒙上一层雾,灰蒙蒙的。 他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却还只静静坐着,不喜出来活动。 他变了。 这一日天晴,日头暖洋洋却也不晒,东郭照例去院子里练习双刀,他瞧着久不出门的李浊走了进来,不由一喜。 但过了会这喜悦就被失落锁代替——李浊这一次到了院子里看东郭练双刀,不似往日那样插科打诨,就找了处台阶,先用手扫了扫上面的尘土才坐下。 一直沉默不言。 她收了刀走过去问:“你练弩吗?” 李浊只是摇摇头。 “别太悲伤。“东郭认为他是因为双亲惨死的巨变改变了心智。她咬咬牙:“我会替你报仇的。” “我自己的仇,我自己会报。” 东郭一震,什么时候李浊的话音变得这样清冷,他的眸子也变得这样幽暗,根本无法揣测。 李浊也瞧见东郭发愣,他竟温柔地站起来,不像以前那样大力把她拴在怀里,只是伸臂体贴地环拥住她。 抱了良久,院子里的风都吹了一阵又一阵。他的手臂才往上抬,绕到前面来,用指间去触及东郭的面颊。 他似乎想吻她,先用眸光去征求她的同意。 东郭明白,继而红耳根,继而娇羞低头。 “呵——”李浊这段时间第一次笑了,他的唇慢慢靠过来,东郭感受着越来越近的温热气息,一阵恍惚,不由轻声呢喃了一句:“浊爷——” 然后再也不敢说下去,也不敢看,闭上眼睛等待着这个吻。 但是等了好些时候,她的颊上都渐渐凉了,这个吻却没有落下来。 再抬头李浊居然不在院子里了。 “浊爷?”东郭急忙四望,大声呼喊:“浊爷!” “浊爷,浊爷!” “我在这里。”他突然出现在墙头。 “浊爷。”东郭抬起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阳光正好从那个方向射下来,她一瞬间觉得李浊这个邋遢人其实特别好看,也在这一瞬间变得特别遥远。 因为觉得特别远,有些恐慌,她就接着说道:“浊爷你下来吧。” 李浊应声而落,可是落地时竟然吐出口血来。 东郭声调立刻就变了:“浊爷你要不要紧?” “我没事。” 李浊说没事,东郭却还是坚持要送他回了房间。刚扶着李浊坐下,就听着简轻风的声音:“哥,东郭!” “什么事?” “说是有刺客闯进来了。你们要不要紧?” “我们没事。”李浊浅浅地笑了笑,他望窗外望了望,看样子有些担心:“我出去看看。”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不能出去。”东郭把他按住:“我跟轻风出去看看。” 李浊突然收了笑容,却也没有阻止东郭,只是把手伸出来,握了握东郭的手,沉声道:“小心。” “嗯。”她和李浊对视点点头。 李浊便解下自己的弩递给她说:“万一远了有不测,用这个。” 东郭心里一沉,心想她还没学几天弩呢,但是还是收下来。 想到李浊对自己的关心,浑身暖融融的,就抬头朝李浊笑,笑得脸若花般娇艳,额头上红菱花也是娇艳迷人眼。 李浊却是突然僵住,他的神色反倒骤然黯然了,并没有东郭期待中理应回报的热情笑意。 东郭也有些怔,心里头一股疑惑不安,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哥,那我们出去查了。”简轻风眼见再这样耗下去,东郭算是走不成了。就索性开口说了句话,把两个对视的人都从怔然里唤醒出来,然后拉着东郭出去了。 直到两个姑娘走了一刻钟,李浊所住的屋子已经绝对安静了,他方才换了一张没有丝毫笑容的脸,掀起衣袍翻身跪下,低头道:“师傅。” 梁上竟落下一个人,轻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凤目狭长,带着邪气。 竟是琰帝聂玄。 “你办得很好。”聂玄的左边嘴角勾起,扬了扬下巴。 “师傅您……小心。”李浊,或者此时应该称他为姜狄,他始终保持着恭谨的姿势,没有抬头。 “她们说的刺客不是我。” 姜狄一惊,慕然抬头。 继而他也勾起了左边嘴角,漾起了抹意味不明的笑:“陛下要牺牲公主了么?” “放肆!” 姜狄在琰帝的呵斥声下很老实地重新垂了头,垂得低低,目光盯着聂玄靴子右边几尺的地面发呆。 半响。 “姜狄,你明明心里明白。”琰帝的声音自高处俯下传来:“身为天子,只能……” 他没有再说下去。 姜狄低头很诚恳顺服地答了一句:“徒儿明白。” 他的心思却有些远,轻飘飘想到了很久以前,在宫中和某人的一番谈话,那个人说:“要做天子,只能……” 天子啊,真是挺好。 在他是心里,天子和东郭,是顶顶好,最最好的两样东西了。 ***************************************** 这边,东郭和简轻风巡视。 “轻风,我们分头搜寻。” “嗯,好。” 二女商议,简轻风往左去,东郭向右。 东郭穿过长廊,又绕过了四五间独立的屋子,忽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她目光凛冽一扫,还真瞧见了极其渺小的一个黑影。 远远的,再高楼又过高楼的屋檐上,踏瓦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