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她心里警觉的问,却没有说出声。 “万一远了有不测,用这个。”她想起自己心里最贴近的那个人刚刚才对自己说过。 “呵——”她第一次抽搐嘴角,冷笑了一下。眯起眼睛,浮起丝丝杀气。 她也没有察觉此刻的自己,可以令周围生出莫名的压力,就是草木也不敢再亲近。 她取弩,上箭,绷弦。 一气呵成。 那原本清清淡淡,柔柔弱弱的额上红菱,不知何时竟已觉是明丽异常,凛然不可方物。 “不要射!”突然传来一声陌生的女子喊叫。 因为陌生,反倒令东郭杀心更重,她对着目标那黑衣人,眯了好看的双目,将手上七层的力道加到十层射去。 虽然远,但她估摸着应该会中心脏,然后一击毙命。 那高檐上的黑衣人是个黑色的小影子,很明显被击中了。 东郭的眼睛渐渐睁大,她不自觉的弯了嘴角,有些开心的笑了:回去要跟李浊说,她东郭第一次射击女刺客,就一击毙命。 “不——”她却又听见了那个陌生的女声。 东郭看见那个被自己击中的黑影从高楼顶上直直坠下去,下面又跃出来一个黑衣人,似乎心急如焚地想要把中箭的刺客接住。 东郭不由又抽箭上弩,想再射。 她突然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心就无法自控的一直往下沉,整个人的身体也跟着觉得越来越重。 她飞奔着跑了过去。 她还没跑到目的地,大约隐隐约约能瞧着具体的身形了,见黑衣女子抱着地上直躺着的躯体,回头又发出声音,却是饱含怨恨和悲伤:“你为什么要射他,他是李浊啊!” 东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 她瞧见那个人,几个月没见,他的胡茬又多了,还是一脸黑黑的皮肤,见东郭来了,忽然就咧嘴哈哈大笑::哈哈哈——” 边笑边艰难的喘气,笑声震着裂口,心上箭埋进去的地方不断奔涌着出血。 东郭渐渐的就觉得看不清了,什么都是糊的。 突然听见一声怒呵,如暴雷般带着滚滚戾气:“老子没死,哭什么哭!” 东郭急忙用手擦了眼睛,过去跪下看时李浊已经昏了过去。 “拍!”她眼前一昏,是被人扇了一个耳光。 东郭捂着脸颊偏过去看,见黑衣女子脸上挂着都是泪,整个身子都止不住的颤抖,说不出是担忧还是愤怒。 东郭想了想,想起她是大琰的公主聂慕柏。 24、第二十四章 结局 “快扶他进去。”东郭心里忽然就清醒了,也瞬间到了九玄天般的极寒,她从衣衫内掏了个信号折子放了,叫彭寒烈过来。 等彭寒烈过来,找了大夫给李浊治伤拔箭的时候,东郭才明白一个人的心可以有多疼。 “大夫轻点。” “轻点还不是要拔。”简轻风现在对东郭态度极其不好:“大哥竟然被自己的箭给射伤了!” 东郭只咬着自己的唇。 拔箭的那一霎那,鲜血淋漓。 李浊并没有醒,但是他的身体被箭带着颤动,如钝锥一寸寸慢慢刺磨进东郭的心。 她本能地连退数步,正好撞到刚刚进来的彭寒烈身上。 彭寒烈阴沉着脸对她说:“姜狄已经逃了。” 东郭一直守着李浊床头的这半天,她派彭寒烈出去调查了:燕云城主的确是死了,赵咫遥也的确是死了。而潜逃回来的不是李浊,而是和李浊长得十分相似的姜狄。 心念中这些事情都纷乱快速地过去,她忽然觉得疲惫。 “聂玄意在天下。”听身后的彭寒烈又一字一句地说。 东郭竟然勾起了一个笑容:“彭伯伯什么打算?” “死守。” 死守就死守吧,她点头说:“好。” 可惜,东郭在面对兵败如山的时候,觉得自己终于认清了:就算是会策马杀敌,她也不能做到师傅那样于千万人吾往矣;就是可以举起百斤双刀挥舞生风,她依然不是燕云城主,一个横刀立马就令三军胆寒。 她东郭始终只是东郭。 只是需要人庇护的燕子麻雀,不是那搏击长空的鹰枭。 兵败如山,直到兵临燕云城下。 直到燕云城破,彭寒烈殉国。 东郭站在殿内,和简轻风背靠着背,两人一人出一只手臂,搀扶着尚昏迷未醒的李浊。 自从城破后,她就一直驮着李浊,把他驮到这里。 她在他床头将其扶起的时候泪如雨下,来回抚摸着李浊的脸庞,他粗糙的皮肤摩挲得东郭心里也是一片沧桑。 “我对不住你,非要拉你一起死。” 是的,她是自私的。她爱李浊,她舍不得李浊,她要强行要求他和自己同生共死。 她耸了耸鼻子,把面颊贴上李浊的面颊,一点一点主动吻他,红菱花扎上胡茬。 “到头来强取豪夺的那个人是我。”她说。 …… “东郭!”简轻风狠狠喊了东郭一声,将她从分神中唤唤醒出来。 “嗯。”两女相视点头,栓牢手臂,闭着双眼的李浊被立起。他呼吸均畅,仿佛只是某个夏日午后在纱帐里熟睡。 与眼前的腥风血雨无关。 恐怕也和即将到来的最后屠杀无关。 但是这东郭预料之中的屠杀居然没有到来。 没有漫天将她们围起来的弓箭手,没有一点铁骑重甲的声音。 只有手持刀剑将二人包围的士兵,他们也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人上前。 然后让开一条道出来两人。 为首的那名男子东郭是认得的,他那身紫袍的袍角自己曾经紧盯了无数次。因为习惯性的慑服,她这一次居然也本能地低了头。 参见主人,参见琰帝聂玄。 东郭庆幸自己只是低头,还好没把这番话脱口而出。 “东郭!”简轻风又叫了她一声,眉头不展,明显对东郭低头的行为表示很不满。 “东郭——”琰帝的嗓音跟他的那一双凤眼一样,又细又长,带着勾人的味道:“我答应了姜狄,放你一条生路。” “东郭,快下来。”琰帝身后的姜狄跨出来半步,着急地向她呼唤。 他的手忽然无力垂下。 因为东郭只是昂起头横了他一眼,那投来的目光如万年寒冰。 她紧了紧自己的手臂,如藤缠树把李浊牢牢依附着自己。 “少……你答应陛下条件了吧。”她还是改了口,纠正了自己养成习惯的错误:姜狄不是她的少主,她的“少主”是李浊! 东郭忽然笑了,就像她额前的红菱花一样,在风里摇啊摇:“你答应陛下条件了吧,他放了我,你杀掉浊爷,一命换一命。” “哈哈,你不是个合格的杀手,但到是个聪明人。”琰帝负手而笑,上前数步嘴角一挑:“东郭,你可以记得当时答应朕的?” 东郭方才想起来,那年她没有杀掉彭晨任务失败,按例她得自裁谢罪,但是姜狄替她向琰帝求情。然后琰帝应了,命东郭去杀赵咫遥,说要是任务再失败,就由姜狄一人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