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要去哪里瞧?”简轻风一听就站了起来。 简叔眼中瞬间波光骤起,然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天狼--” “去不得!”简轻风自知失言,尴尬把脑袋扭到侧面,不敢对着父亲的目光。 简叔却无愠色,他字字铮铮,告诉女儿:“我去的得。” 对天狼王来说,自己应该是个不受欢迎的客人,但是他阿简坦荡荡无任何愧疚。 他担心挂念自家的娘子,如何去不得? 简叔顿了顿,又唤二女:“轻风,东郭。” “爹。” “东郭在,叔叔何事?” “我离开这段时间,会令燕云各城戒严,特别是边境一带,减少商贾流通,以防有人混进来。”他先细嘱二人。继而又近前一步,特意对女儿简轻风吩咐:“燕云十八骑,随时戒备,父母不在,皆听你调配。你彭叔叔现在昌义,我已飞鸽传书,他就会赶来助你。” 彭寒烈是燕云元老,隐退多时,说过不再出山。 简轻风听得惊悚,慌忙下跪:“女儿不敢。” “敢!”简叔先喝一声,神情却瞬间恍惚,迷蒙中右手抓着简轻风肩膀,叫她起来:“你娘不回来没消息,我心里时时刻刻都是躁的。我要去了见着了你娘才能安心。轻风,爹爹本来想着,女儿家娇养,要叫你这一生都无忧无虑……” “轻风接了。”简轻风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怕什么,只是慌,就不停地说,不让简叔开口:“女儿在家里领着十八骑,等爹爹带娘亲,还有哥哥一起归来。” “哈哈——”简叔突然放声大笑:“傻丫头,我自然会带了你哥和你娘,速速归来!” 又忽地转身面对东郭,东郭心里没准备,对上简叔闪亮双目,心神一慌。 简叔却是不慌,缓缓交待:“轻风性子急,没你心细。你们以后要相互扶持,坚守燕云……”唇角一笑,声音不弱反强,高亢得直穿进东郭耳朵里,犹如鼓击,一下一下:“……我家娘子收了你为徒,便是认准你这个媳妇了,哈哈!” **************************************************** 可是简叔这一去,情况并不见好转,反倒又多了一个人杳无音讯。 彭寒烈已经赶来,他帮着简轻风打理,尚能缓缓处理了燕云每日的事务——其实简轻风这个人性子急躁,又容易慌,很多事情一棘手,她就噪得处理不来。倒是东郭,不急不乱,本性又小心翼翼,渐渐就变成了彭寒烈帮着东郭打理事务。 她经老臣指导,慢慢得心应手,一般事情都处理得有条不紊,丝毫不差。偶尔还有妙招来解决,引得彭寒烈都不由赞叹——叹她若非容易怯场,气势弱了,栽培栽培,绝对又是一个燕云城主,女中豪杰。 “报——”这一日,彭寒烈巡城,东郭在正殿坐着处理事务,简轻风在一旁晃眼,她急,手足无措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好。 东郭缓缓抬头,冷声问道:“何事?” “少主从天狼归来了,在怀来命人先传信过来,正快马加鞭往此处赶。” “哥哥回来了?”简轻风一把上前,差点贴到了那飞马探子的身上:“那我娘呢?我爹呢?” 李浊回来了? 东郭心里一紧,不由也咬紧了牙关。 “诸将说,他们只看到少主孤身一人,并不见城主和简骑主。” “少主如何?”东郭声调提高,脱口而出。 见得这探子头一低,她的心也跟着一沉。 “少主……受了很重的伤。” “带我速速去迎他!”东郭起身,已自下了台阶,行走生风。 “我跟你一起去。”简轻风的步子早就乱了。 两个女人要出城,却被彭寒烈在城门口拦了下来:“东郭姑娘,轻风少主,你们不能去。” “怎么不能去?”简轻风旋即反驳。 “我燕云马快车急,少主必定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这里,一切最好等他到了主城再说。你们若去,万一有诈……” “我哥哥能有什么诈?!” “自然……”彭寒烈抿抿唇,头一低:“没有。”却拿余光去瞟东郭,找到她的目光,点点头。 东郭只觉得这目光似懂非懂,心存疑惑,却不明白自己惑在何处,不由得一皱眉。 彭寒烈却以为她这一皱眉毛,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宽下心来,以为稳妥——这一个疏忽,却导致后来差点铸成大错。 前方报的是李浊三日后到主城。 却没想他归心似箭,比估算的走得还快,只两日半就到了主城。 他一只单骑,直冲入院内,烈马心急,差点刹不住要冲上了台阶。 李浊急收马缰,马扬蹄而啸,惊得东郭三人皆从殿内奔了出来。 东郭她出来,正好看到这样一幅景象:快冲上殿的奔马被李浊勒缰急刹,本能地就把一双前蹄抬起,几乎直立。李浊一个后仰,被掀翻马上。 她看着他坠地,远处听不见声音,心里却是“轰隆”一声,与他同疼。 她第一个奔到近前,细看他是背对着自己,躺在一片血泊之中。衣衫皆破,臂上,背上,肱骨,脚踝皆有伤。 “浊爷。”东郭顾不得脏了身子,满手血污地扶起他,可才只抓着手臂,她就忍不住泪眼模糊:“你受伤了,好多伤……” “无妨,都没有伤到心脉。”也不知道李浊是经历了怎样的苦难,他气息微弱,说话竟是东郭从来没有听过的温柔。 她扶着他,“哇”地一声就哭了。 却有一只手,拿两指来缓缓挑开了她的发丝,露出带着红痕的额头来。 东郭抬眼,对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几个月不见,他消瘦了些,整个脸颊都陷进去了——少了昔日的粗犷雄健,棱角更分明,反倒显得更加俊美。 他黑黝的皮肤也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曾经剃干净的胡须,又长了胡茬出来。 更有那一双眼,前头像遮了一层薄雾,那眼中的思念和痛苦,因此更令人感受到酸楚。 她忍不住,扑入他怀中,嚎嚎大哭。 他双臂收紧,将她紧紧拥住。 “爹娘呢?”简轻风声音哽咽,也湿了眼眶。 “天狼王病逝,娘亲伤心欲绝,混乱中着了奸人的道,命丧黄泉,我拼杀过枪林血海,方才逃脱。至于爹爹,一路上并未遇到……”抱着东郭的男人一字一句吐得艰难,话语里又夹杂着丝丝关心:“爹爹也去了?” 东郭在他怀中,听得心惊肉跳。她整个身子一缩,楞了数秒,继而一股强烈的悲恸满天席地袭来。 男人的臂膀又收紧了些,用出全部的力量把她护住。 “怎么可能?”简轻风显然不得接受如此骇人的巨变,她爱着娘亲,爱着爹爹,甚至思慕着那个听说过十几年见过一次面的男人。 摇摇欲坠,几欲昏厥,却勉强坚持住,咬牙切齿问道:“什么奸人下得如此狠心?是谁!” “是琰帝聂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