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嘴又要害人害己了哦!”众皆摇头。 东郭在头后听着,也摇头:她观察彭晨好几天了,发现他沉迷卦术,却从不探听坊间杂事,纵算是茶楼里人们的谈论传入他的耳朵,也刻意避开不去听。 他以自己不借助外力能算准为豪。 但这样又怎么能真正算准了? 远不及少主,只轻轻捏指一笑……她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姜狄的样子,耳根又烫。 “你们就算把我打死了,我也没有算错!”底下彭晨被打到气息奄奄,仍是嘴强。 东郭抿抿嘴巴,飞身跳了下去。 原来……会武功的人,打一群拿着凶器却不会武功的人,是这样简单。 她甚至都不用抽出自己的双刀。 她起先只是想迅速解决了他们,救下彭晨。但打着打着,她发现这里面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开心,仿佛血液里有什么东西被激得澎湃起来了一样,耳边也是嗡嗡的作响——她渐渐就手下故意留几分情,玩起了猫戏鼠的游戏,自己也时不时乐出了声。 笑着笑着,脸却忽然僵了下来。 “你们走吧。”她突然垂头道,收了手,仿佛落败的是自己。 她也曾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员,也曾憎恨厌恶那些仗着武艺欺负他人的人…… 悻悻之下,她连彭晨收起半烂的摊子离去也未成阻止。 只是垂首跟在他头面,那一张冷脸到好似比彭晨还要闷闷不乐。 彭晨怏怏走了许久,转弯绕巷,都快要到家了,才止了极慢的步伐,转过头来:眉毛下搭,唇角下撇,还是怏怏不乐要死不活的样子。 “啊呀!”他一扯嘴角,肿起的伤口就是一疼,却还是忍痛开口:“你跟了我这么久,一直都是张哭丧脸,有什么不高兴的,我来帮你算一卦吧?” “别,别,千万别!”东郭吓得整个人瞬间清醒。 “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茶楼上笑我的那个人是你。”他没好气地朝着她哼了一声:“不过还是得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别谢我。” “为什么?” 东郭看他满脸疑惑,不禁起一股逗弄之心,一歪头,甜甜一笑:“你自己算算啊。” 谢晨蹙眉眯眼,横了她好一会儿,方才疑虑重重地掐拈起指头,中指和无名指动动,突然神情一凛,脸色刷白。 东郭也觉得心头不忍,却还是强学着少主的样子,捏起手指……却还是学不来他的轻笑。 心头一横,银牙一咬:“我救你,是因为你必须死在我的刀下。” 话说着,哐当不二两声,白光两道拔出了柳叶双刀。 “不会吧,你不会吧?”彭晨似乎还不敢相信,踉跄后退:“也许我这次算得不准,喂!” 他这么一睁大眼睛这么一喊,声音简直是扯住了东郭的心:别喊啊,别这么无辜的表情啊,她本来就很艰难地下手的…… 她不想让少主失望,对不住了,虽然她跟他无冤无仇,但是,对不住了…… 将他渐渐逼退到墙角,她偏过头去,一刀插入墙内,另一把刀高高举起…… 是杀手啊,就总有一天要逼自己杀人。 可整双手还是摇摇晃晃,就是砍不下去——她的样子甚至比彭晨还要抖。 真要面对起来,她还是不会杀人。 怕! 忽然只觉右腕上一颤,紧跟着就是发麻。 心头本来就乱,刀一下子没握紧,就掉了。 是什么东西打到了自己的刀刃上——不多不少,独在她握着的柄上两寸处。 低头望下,却是一只箭,落到自上,还由自滚了几滚。 明显是想救彭晨! 是何人在此张弓?! 她心头不快,循着方向望去,却是体型健壮的一个汉子,跷着腿样子吊儿郎当坐在屋檐之上。他着草鞋,穿劣质的粗布短打,衣衫上还有破口。因为身躯健壮,那发达的麦色肌肉露出来,气息蓬发。 独用一张颜色已不能辨的朴拙大弩遮住了面容。 不是弓,而是一张大弩。 指节带着老茧的手把大弩麻利移开,露出一张沧桑的脸庞,他面色古铜,胡须绕着唇边,挡住了下巴几成络腮。看起来……应该过了三十岁了吧。 说快四十岁也不过分吧。 但是那双眼睛却是无比的明亮,熠熠生辉。 剑眉一扬,眸光灼灼——他年轻的时候肯定很英俊,东郭心想。 只可惜,时光啊…… 东郭竟不由自主向他投去惋惜一眼:希望他面对这时光造就的残酷现实,能够看淡散点…… 但是那男子见她瞥自己,眼中更加放亮,忽哈哈大笑,一跃而下:“姑娘,老子好想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2012年的第一天,祝大家元旦快乐,在新的一年里,愿大家身体健康,学业有成,工作顺利,越来越漂亮,美食不断,还有真心对自己好的朋友和爱人! 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小烂文姑娘们,尤其是F君和醒月,谢谢你们╭(╯3╰)╮ 6、第六章 ... 他嗓子沙哑,这笑声更显豪迈。 “你是谁?”东郭问出口之后,就猛然想起来了。 那是前几天的事吧。 赶路的时候,她女扮男装。 住店歇息,是个小客栈,兼作酒馆。 酒馆里有个说书的,讲了个浊爷的故事,说是这附近一带的恶霸,那叫一个为非作歹!听得东郭是双手攥拳,热血沸腾,恨不得痛扁那厮一顿。 她咽了数口酒,才压下了这股子愤怒。 “这位兄弟,一个人独酌岂不无趣,介不介意多个人多只酒碗?”她回过头来,讲目光投过去,发现是一个体格健硕的大汉,一圈胡子,皮肤也是黝黑——但看起来却不凶,而是笑嘻嘻的,甚至……有些淘气。 他询问东郭的意见,却不等她表态,就自己正对着东郭坐了下来,口中还振振有词道:“反正正位是空的。”更是反客为主拿了东郭付钱的酒壶倒了杯酒,也不顾忌就自酌了起来:“兄弟你这是在想什么呢?” 她略略觉得他有些无礼,但还是回答了他:“刚才有个说书的,说得好生让人愤怒!” “哦,是吗?不知说得些什么呢?” “他说这一带最近有个‘浊爷’,人如其名又浑又浊,长得也是状若猪头,又黑又矮。” 男子举着酒杯的手似乎抖了一下:“哈哈,市井的流言你也信,做不得准的。” “是吗?”东郭并未注意,继续抒发自己胸中愤慨:“不过我听说他无恶不作,若是我亲眼逮到,必定让他好好吃点苦头!” “呵呵。”男子的手又抖了一下,比刚才抖得要厉害:“若果真如此,老子也想领教一下。” “好啊!”东郭兴高采烈地一拍掌:“不如哪天我们一起揍他一顿?哎呀,你怎么把酒洒了?!”她不由惊呼,这男子怎么似得了寒症,手那么大幅度地抖了一下,把杯子里的酒全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