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但这笑容实际上转瞬即逝,面对王霁时,笑容变作了冷冽的淡漠,同时伴随着冰冷的嘲弄:“所以,他们的意思是,朕不纳昭仪,他们罢官?” “是,眼看着秋试第一场要开始,突然纷纷上了辞官的疏奏,想来……不是无意。” “岂止不是无意,恐怕是用意匪浅吧。”! 第二百一十七章 诚然这世上想做官的人多的是,但真换一批人,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文官团体所拥有的最大的武器,便是“礼仪道德”,推行礼在制约群臣的同时,也在制约皇权,群臣请辞,天子不管不顾,毫无疑问在代表着天子的失德。 也就是说,如果她真让那么多官员不想再做她的臣属,无疑代表着她已经成为了一个昏君。 当然,傅平安可以不在意这一点。 现在她已经知道,不管是暴君还是昏君的头衔,都只不过是世人的评说罢了,并不能真的代表什么。 或许就是发现了这一点,他们才选在了这个时间,皇后将要分娩,秋粮将要到来,秋试即将举行,可以说是在最忙碌的时候,他们罢工不干,显然是算准了她不可能真的同意他们的辞官。 这是阳谋,所以他们才敢。 王霁感觉到了陛下的怒火,于是不敢抬头,只好低头看着地面,又道:“还有,范太傅此时就等在宣室殿外。” “他也请辞?” “那不是,好像是告罪,他说之前有人找过他,他竟然没有察觉到这些人的想法,是他失察了。” “呵。”傅平安冷笑了一下。 实际上到底是失察还是故意拖了时间呢,谁都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原因。 “不去见了,让他走吧,没什么可解释的。” 王霁略有些惊讶。 她本以为陛下一定会见范谊,因为此时会需要范谊这样的儒学大家帮忙,想来,范谊会特意求见,或许也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陛下连见都不见。 “那罢官之事……” “他们既然不想做了,就任由他们去,这世上想做官的读书人,多的是。” 王霁愕然抬起头来,她疑心陛下想简单了:“陛下,如今府台中堆积的各类事项,已经做不完了。” 傅平安道:“秋试的事你就全权交给云平郡主,她会想办法的,其余事情,把司丞相和祝澄叫来,只是少了一半人而已,再提一半人就可以了,对了,去监察院找一个名叫岳红石的人,带她过来见朕。” 王霁道:“那届时若有传言……该怎么办呢?” 自然是陛下失道的传言。 傅平安道:“传言这种东西,自然是看大家信哪一种了。” …… 不知不觉之中,柯月弥习惯了宫外的生活。 每个月有二十天,她去太学上课。 最开始她以为作为地坤她一定会受到嘲弄,结果没有,太学有一个地坤班,里面有约莫十几人,都对她很好。 而府中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奴仆等,管家很细心,在第一天就给她看了账册,教会了她如何看账本。 皇后娘娘说的没错,外面有更大的世界。 若说唯一叫她烦不甚烦的一件事,就是柯蓝鸢了。 他们两的宅院就分在隔壁,算是邻居,更方便了柯蓝鸢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来问她要钱,要的也不多,多是些酒楼瓦舍的花销,话虽如此,也够她厌烦,不仅如此,对方每次过来也没好话,总要说一些类似于“你真没用”“都住进皇宫了魏天子也不喜欢你”这样的话,听多了,柯月弥更不想见她。 但冷不丁回过神,发现柯蓝鸢居然有个把月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柯月弥还是产生了一些疑惑。 对方突然有钱了不成? 想到这,莫名心生忧虑,这天从太学回来,路过柯蓝鸢的宅子,柯月弥驻足停留了一会儿,见门口竟然连门房都不在,好奇地进去了。 刚走到门口,便听见有人说话,用得还是胡语,说的是—— “放心,绝对活不下来。” 柯月弥呼吸一窒,直觉心脏骤停,连忙又往后退了出去。 回到门口,正慌不择路要跑,却又想到什么,停下脚步。 思索间,柯蓝鸢出来了,看见她皱眉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柯月弥道:“刚来,你是怎么回事,今日没去太学么。” “干嘛去啊,我又不是小孩子。”柯蓝鸢摆手。 柯月弥看见对方腰上多了一块水色颇佳的玉佩,脚上的鞋似乎也是新换的。 柯月弥试探着道:“只是想着,这两个月怎么没来问我借钱了。” 柯蓝鸢顿时恼羞成怒:“我自然也有来钱的门路,真以为没你不行了?” “行行行,就是 问问呗,你也不必为了一点点钱就不好意思,我有自然会给你,毕竟,咱们才是同族。” 柯蓝鸢闻言微怔,似乎也被说服了,微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个金镯子,递给了柯月弥:“之前问你借了不少钱,这个给你,算利息。” 柯月弥伸手接过,指尖微颤。 “怎么了,冷?” “嗯,不觉得有些降温了么。” 柯蓝鸢笑了笑:“你还想进宫做那魏天子的昭仪么?” “嗯?” “再等等,未必没有机会。” 柯月弥仿佛是没当回事一般地随意笑了笑,心中却一阵阵发冷。 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深夜,她仍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听到的陌生胡人所说的话——放心,绝对活不下来。 谁活不下来? 柯蓝鸢又为何说,她会有进宫的机会? 再联想近日魏京的风波—— 临近秋试,朝臣却罢官,有人说这是因为陛下刚愎自用,却也有人说,这是大臣以势压人。 柯月弥其实不想管这些事的,但身在太学,这些事还是传入了她的耳朵。 今日她还听说,秋试的事已经完全交给了太学处理,明面上的负责人是博士祭酒,实际上是云平郡主,还有就是,前几届毕业的几位学生,在私底下号召—— 有那么多人罢官,正是他们能任职的机会,就算没有正式官职,也可以去公廨里投名试试,说不定就会被用上了。 这言论一出,便是很多低等世家的子弟都是蠢蠢欲动,今日太学实际上都没什么人在上课,都去找门路去了。 她如今看了一些书,也渐渐能看出一些门道来,显然,陛下和一些官员在打擂台,眼下看,两方都不想认输。 除非出了什么能决定一切的事。 比如说呢? 这事实在有些超出柯月弥的思考范围了,但是她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她忍不住从床榻上坐起,回想起自己过去这二十年不到的日子。 实际上,到魏京的这一年,反而好像开始知道做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了。 从前在王庭,比起人,更像 是迟早要上供给上天的牲畜。 决定一个人是什么人的,到底是什么的,是出身么?如果出身并不令人满意,她难道不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