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名叫孙莉，北平人，演过几部电影，薄有小名。”邹士夔将他所知道的向介绍一番，也凑趣说：“手里的小明星，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承蒙余先生（平时用的化名）看得起，我让她来陪你。” 不接的话，用手指不停地敲椅子扶手，对邹士夔说：“注意她，你替我注意她。” 邹士夔见不接的茬，显然不是好色，至于他到底什么意思，一时猜不透，只能胡乱地应着。 又压低声音对邹士夔说：“郎本要的情报已准备好，你赶紧通知他接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没问题，我这就去办。”邹士夔起身要走，却被拉住。 “你跟刘恒刚一起合计一下，这一趟不仅钱要带回来，人也要带回来！”特别强调最后一句。 邹士夔听明白，收网的时间到了。他心中一阵狂喜，心中默默地念叨：“郎本，你的末日到啦。没想到吧，老狐狸竟会栽在我手上。” 在后台，孙莉正在化妆镜前卸妆。突然，一个眼熟的身影抱着一捧鲜花出现在镜子里。 “姓邹的，你好讨厌，吓我一跳。”孙莉娇嗔。 “怎么，你的大恩人张老板没送花来？”邹士夔揶揄。 “这个死鬼，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孙莉有点心酸，眼睛红红的，“他忙着追陈云裳呢，不提他也罢。” 近几年孙莉星途坎坷。自从息影嫁人，又闹出离婚风波，孙莉再回到上海滩，已是昨日黄花。 “你风采不减当年啊。”邹士夔说反话，“就冲你刚才那番表演，明天的头版头条又被你包了。” “我知道你们都在下面指指点点，骂这个女人不知廉耻。你们不想想，今朝明星云集，星光灿烂，如果我不搏出位，哪能引起别人注意。这是唯一的翻盘机会，我肯定要把握牢。” “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堪，风格独特而已。”邹士夔打圆场，“今后，你怎么打算？” 孙莉叹一口气：“都怪这仗，把一切都打乱了，不知何时是尽头。现在达官贵人都往武汉跑，我也打算先到那里避一避。你呢？” “我饭碗在这里，没处跑。” 孙莉噗呲一笑：“要不，跟阿姐一起跑？我正好缺一个提行李的男人。” 邹士夔不屑地撇嘴。 “哦，想起来了。”孙莉叫道，“上海还有你的小情人牵着，不会跟我走的。” 邹士夔没接茬，心里却一阵酸楚。 晚上，一辆美国道奇大轿车驶入辣斐德路（今复兴中路），郭宗耀带着一个神秘人物踏入辣斐坊十六号（今复兴中路553弄）。这里是第四房夫人公馆，为办事方便，这一段时间，他常住在此。郭宗耀当年在上海商界算得上一号人物，他原是前清邮传尚书盛宣怀门下，从替主子打理家财起步，历任招商局所属华兴保险公司经理、祥大源五金号总经理、美商美兴洋行、英商长利洋行买办，控制上海五金市场。北洋时期，出任北京政府国务院高等顾问，同时控制中国通商银行，被推选为上海总商会会长。他以官僚、买办和商号老板的三重身份，在上海华人商界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郭宗耀与交往甚密，今天约好登门拜访，说有要事相商。 在楼上刚装好一锅烟，吸了两口，听到门僮来报，立刻放下烟枪下楼。他把客人请到古董间，那是他会客的地方。由于跟郭宗耀是老相识，也不客套，开门见山问：“郭老，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郭宗耀诡秘地一笑，回答：“今天我当中人，牵线给杜先生介绍一位朋友。” 说着，郭宗耀把身后一个人推到前面。抬眼打量此人，五短身材，胖乎乎的，脸上一双吊睛豹眼特别引人注目，凶光毕露。此人相貌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不似中原人士。 “这位是先生。”郭宗耀小声说，“他久仰杜先生大名，一定要我引荐认识。” 倒吸一口凉气。作为一个中国人，的名声如雷贯耳。他策划，建立伪满帝国，还把手伸入华北，策动。对他，中国人没有不恨得咬牙切齿的。现在，两国在上海打的不可开交，积极帮助抗日募捐，协助组织苏浙别动队，直接上战场打击日本鬼子。这些情况，作为一个老资格特务，不会不知道，可他偏偏孤身深入法租界，登门拜访，不得不说，胆识非凡。 微笑着朝拱手，用地道中国话说：“杜先生，久仰大名，如今一见果然气宇非凡，令在下肃然起敬。” 瞪一眼郭宗耀，责怪他把敌酋引进门。郭宗耀也知道自己办事不妥，腆着脸讪笑，躲入房间角落。脸上阴晴不定，正在盘算以什么姿态接到这个烫手山芋。不过，既然执礼甚恭，以的气度，也不便拒人千里之外。他说：“先生，您在我们中国是家喻户晓，虽然不是好名声。” 不以为意一笑。 继续说：“现在两国交兵，你我私下会面，总归不妥。这样，我就当没见过你，请回吧。” “杜先生放我一条生路，没有把我抓起来交给贵国政府，已是莫大人情，在下感佩五内。”假装诚恳地回答，“说实话，日中两国兵戎相见，我非常痛心。好在战争不会长久，为了今后和平，我不惜冒死，以身犯险，只为与先生共话日中和平。” 知道，日本人唱和平的调门比谁都高，但阳奉阴违，下手比谁都黑。 “为和平而来，我杜某欢迎。只要贵国撤军上海，撤军华北与东三省，和平即能实现。如果真能实现，我很乐意与您共话和平。” 冷笑：“杜先生，您消息灵通，不会不知道中国军队已呈败象，战局对我有利。可以预见，此战之后，南京政府的势力将退出上海，以后华界将是我们的天下。为了战后上海长治久安，我不揣冒昧，一定要与杜先生携手共商合作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