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毛茸茸的雪团子跳进院中，从地上捧起白莹莹的雪，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 　　 “谁认输就请大家吃好酒！” 　　 被团得扎扎实实的雪球嗖地飞向檐下，将云晏时他们三人打散。 　　 最先反击的是云晏时，可打着打着，云晏时便和温容结成一堆追着大当家和碧桃掷雪球了。 　　 大当家起先还会边逃边趁机薅几团雪球砸回去，可到后面，见碧桃找了个夹缝里躲起来，他又改追着碧桃砸了。 　　 小院里欢声笑语，融入子时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 　　 玩够了，温容懒洋洋地坐在檐下看崇微明宫方向盛放的烟花。 　　 云晏时拿了热腾腾的帕子过来给她擦手。 　　 “西域分拨过来修河道的人员名单已经送来了，预计年后动身。” 　　 “拨他们的人修霞州一线就好，禾州那边还是需要募工，该给的分发的工钱也不能短缺。” 　　 她将擦过手的帕子随手递给了云晏时，云晏时握着帕子收回了袖子中，不动声色道：“已经支了三批银两了，但还是不太够。” 　　 这样浩大的工程是需要举国之力来共同筹建的。 　　 支第二波银子的时候，温容便已经下令让各地的乡绅、富商都进行认捐，朝廷会颁发他们荣誉称号。 　　 只是先前南兵屡屡骚扰，许多人都不愿意捐银，都想着钱留在手里，万一打起来，他们还能有傍身跑路的能力。 　　 荣官赋税还没有全国推广起来，京都里收缴的银子全填了河道的短缺，也远远不够。 　　 有了铁龙爪虽然省下了不少的人力资源，但仍需要动用数十万人共同施工。 　　 这意味着，在工钱上就得耗费一大笔银子。 　　 “我先前还想过一个法子，”温容眸子转了转，“吏部尚书前些日子将各地刑囚的名单送了过来，那些要在狱中待数十年的近万人，还有些偷鸡摸狗、斗嘴口角、骗抢拐卖关进去判个几年的近十万人……” 　　 “他们在狱中待着，还得花钱养着他们一口粮食，不若罚他们去修河道吧，做得好的减刑，只用管他们一口饭吃，能省不少银两呢。” 　　 历代的刑囚也是需要务工才能换取口粮，大多都是就地务工。 　　 温容这是要将各地的囚犯都送到霞州和禾州去。 　　 云晏时思忖了片刻，“还是根据辖区，就近原则分配吧，路途遥远，也亦生事端。” 　　 政务一样接着一样。 　　 永远都有解决不完的问题。 　　 温容也好些日子没有好好休息了。 　　 她窝在躺椅上，身上搭着狐裘，看着烟火，眼睛缓缓眯起。 　　 云晏时见她许久没出声，以为她睡着了。 　　 烟火结束，院中的寒意更深，他犹豫了会儿，便倾身上前，将人打横抱起，想送到房中，让她好好休息。 　　 可才站起身来，温容便倏地睁开了眼。 　　 她捏着他的衣襟，与他双目相对。 　　 梗着脖子，硬生生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她的神态提防警惕，仿佛他是要做什么坏事一般，看得云晏时哭笑不得。 　　 “年节到了，朝臣们都要休沐几日，陛下明日也不用早起上朝，累了就先歇在这儿吧。” 　　 温容眯了眯眼，“睡你房里？” 　　 云晏时忙道：“还有个偏院，今晚我去偏院休息。” 　　 温容默了默，摆了摆两条挂在他胳膊上的腿，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来。 　　 “还是算了，你的新家，自己都没睡两天呢，我回宫休息就行。” 　　 怀中一空，云晏时莫名觉得一凉。 　　 也不曾想过，把她抱在怀里还有取暖的作用。 　　 他理了理前襟，掩下眼里的失落，将她送到门外。 　　 温容钻进马车里，在大当家御马调转车头后，她又从窗边将脑袋探了出来。 　　 “云晏时！” 　　 闻声，男人抬头看向她。 　　 困倦的面容上勾着浅浅的笑意和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听说上元节京都城里很热闹，还有庙会呢！” 　　 “嗯……”云晏时不明白她的用意，随声附和着，“是很热闹，有庙会。” 　　 “我还没逛过庙会，你上元节有事吗？” 　　 云晏时缓缓摇头。 　　 “那上元节，我们一同去逛庙会吧！” 　　 眼瞧着那人着深色的衣衫站在黑夜里，四周黯淡无光，只他的一双眉眼，在听到自己的话后，一点点璀璨起来，沉声答道：“好，” 　　 温容笑眯了眼。 　　 - 　　 正月十五这天，难得的没有下雪，风也停了，天气晴好。 　　 温容用了早膳便让碧桃挑了好些出行的便服出来。 　　 看着清一色的男装，温容默了默。 　　 她的便服都是出巡那会儿做的，自然都是男装了。 　　 她最近长高了不少，就是这些男装，她能穿进去还不短袖子的也没两件。 　　 “碧桃，你觉得宫装能穿出去逛庙会吗？” 　　 碧桃一愣。 　　 “想也知道不太行……那现在让尚衣局立马做一套女装出来，天黑前能做完吗？” 　　 碧桃眉毛一撇，无奈地看向温容。 　　 “是有点强人所难噢……那还是用斗篷把自己全身裹起来？” 　　 碧桃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便被温容打断了。 　　 “谁逛庙会穿一身黑啊，太奇怪了……”她瘫到榻上，交替晃着腿，哀嚎，“那穿什么出门啊……” 　　 碧桃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 　　 “陛下，您做公主的时候，曾经跟随先帝绵山狩猎，应当有好些便服还留着呢。” 　　 温容一个猛子坐起身来。 　　 这点她倒是疏忽了，她登基都还没有一年，那些衣裳应该都还能穿。 　　 她带着碧桃火急火燎地往从前住的宫殿里赶。 　　 长公主和太子都住在东宫，如今东宫里没了主位，一应院子都虚设了。 　　 只是温容没想到，东宫里还有宫人打理，主殿还保留着当年太子居住时的模样。 　　 那些宫人见了她，慌忙着向她行礼，她不出声，那些人也就这么僵持着。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太后安排的。 　　 大抵在她的心里，皇位也应该属于她的儿子，而不是女儿。 　　 温容摇了摇头，对众人摆手免礼，径直去了曾经的长公主寝殿。 　　 旧衣都压在箱底，碧桃帮着她翻了翻，高兴道：“太好了陛下，您的这些衣裳放量给得很大，现在穿应当正合身。” 　　 温容抿了抿唇，却并没有如她一般高兴。 　　 她又不是没见过姝玉和姝柔，同为公主，怎么她们的衣裳就那么合身。 　　 她是长公主，怎么反而穿的都是些过于肥大的衣裳呢。 　　 - 　　 上阳宫里调来了不少从前内仆局的宫人，其中就有一个手巧的，针线女工当属一流。 　　 有她的修饰调整，总算是赶在太阳西沉前制出了一件湖蓝色的冬装。 　　 碧桃还替她挽了一个垂鬟分肖髻，插上珠花和金钗，扫了螺子黛，抹了浅浅的胭脂，清丽娇俏，好一个美人儿。 　　 “陛下，这是新研制出的口脂，掺了花蜜，可香了。” 　　 温容用手指沾了一点，涂抹到唇上，红润水盈，衬着十五六岁鲜嫩的脸颊更加明艳。 　　 年轻的皮囊有年轻的好，都不用粉底肤色已经十分均匀了。 　　 她妆点完毕，转了个圈。 　　 飘扬裙摆和清丽的面容，看得碧桃都有些呆了。 　　 “平日里为了端庄，陛下都不怎么涂口脂，穿的也大多是深色的衣裳，今天打扮一番真是漂亮，像神妃仙子一般！便是芙蓉、芍药、牡丹一同开放，也不及陛下芳华绝代！” 　　 温容被她夸得还有些害臊，低着头浅浅笑了笑。 　　 她也觉得自己今天很好看，尤其是口脂，涂得甚合她心意。 　　 不知怎么，她脑海中突然闪过那晚在议事殿里，云晏时扣着她的脑袋，仰头吻她的画面。 　　 一时心猿意马。 　　 再看到镜子里的双颊绯红，眼波荡漾，巧笑嫣然的自己…… 　　 “碧桃，拿拿拿水来……擦了……擦了！”